她其實很想聽見類似「妳一定做得到」這種話,即使平常不說,她也知道自己從小就特別渴望母親的肯定。
但她知道,在這張桌上,這不會出現。
「妳這陣子很忙嗎?」奕可試著換個方向問。
「嗯,夏季比較滿,最近幾場都是戶外演出,這週剛從 Kristiansand 回來。」
她翻過菜單,眼神掃過酒名,「等下還要去拿個譜。」
「那……還會再飛歐洲其他城市巡演嗎?」
「德國跟荷蘭各有一場,九月才開始。今年已經有刻意把工作排少一點,因為想陪你爺爺奶奶多一點。」
媽媽簡單回答,喝了一口水。
奕可沒再多說,卻突然很想問一句:那我現在還算是妳的家人嗎?
但話卡在喉嚨,卻吞了回去。
吃到一半時,母親說:「以後妳有空可以常來家裡,但我不會太常打擾妳,妳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這句話聽起來合情合理,卻像冷風擦過心頭。
飯後,母親去結帳,動作俐落,一如她向來的習慣,不等奕可開口提起AA。
走出餐廳時,街道已經亮起路燈,夜風輕輕吹過,她開口說:
「我可以自己搭輕軌回去,不用送我了。」
母親點點頭,沒多說什麼,只說:「那就好,天晚了,路上小心。」
兩人站在路口分別時,她終於忍不住看了母親一眼。
「……我會常聯絡妳的。」
「嗯。」母親點頭,語氣平靜,「有需要什麼就傳訊息給我。」
然後,她就轉身離開了。
奕可站在街角,看著母親的背影慢慢融進夜色裡。她感覺自己剛剛經歷了一場對話的幻覺,好像說了很多,卻什麼也沒留下。
她開始懷疑,自己真的能把這裡當作「家」嗎?
開學的第一週來得比她預想得更快,且更難熬。
音樂學院的課表排得很滿,每週都有一次的個別課、重奏課外加大樂團合奏課、另外還有爵士和聲及編曲課。
她的主修老師是一位來自哥本哈根的中年男教授,金髮微亂,戴著圓框眼鏡,總是神情冷峻。
他的名字是?ystein,大多數學生都會直接叫他 ?y教授.
第一堂個別課,他讓她吹了一段她最擅長的《Giant Step》,才剛吹完沒幾句,他就舉起手打斷她。
「你太急了。」他說,語調平靜,卻也顯得冷淡,總之就是很經典的北歐冷酷臉。
「對不起,我……」
「雖然你有技巧,但是妳沒有在聽自己吹出來的聲音。」
他繼續說:「妳這樣是在演奏即興,還是只是在模仿柯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