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听见了唱诗班的声音,仿佛一瞬间被拉回教会,又站在祭坛下的长廊里,脚下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石板路。她跛着脚,一步步向前走着。
长廊仿佛没有尽头,人群逐渐从两侧浮现。她明知道这些人没有面孔,却分明从那些空白的脸上认出一张张她曾敬重和依赖过的名字——他们一语不发,没有质问,也没有责备,将她围在中央,沉默地在她身后闭合成一道高墙,促使她向前走去。“——不要再想了,就这样一直往前走吧。”不知是谁的声音从拉克丝心底浮现出来,她便听从着那声音继续向前,直到尽头的穹顶像一道紧闭的铁门,悬在她上方,圆形的天窗仿佛在滴落光的利刃。圣光穿透穹顶,不再是祝福,而是化作无数箭矢,将她钉在那祭台上动弹不得。
“——你这是要去哪?”
她的头顶忽然多了一柄伞,黑色的伞面将雨雾劈开,薇恩的手臂绕过她的肩膀,扶住她的胳膊,把她从那道被记忆诅咒的死胡同里一把拉了出来:“不是说了我就在附近吗?”
拉克丝说不出话,雨水灌得她睁不开眼。她不自觉地把头微微靠向薇恩,又像是忽然惊醒,猛地挺直脊背,转着通红的双眼环顾四周,仿佛在用周围的街景将自己固定进现实,不再落向方才那场无声的梦魇。等这一切结束,她才重新看向薇恩,神情茫然而安静,仿佛没听清对方的问题,重重地点了点头。
薇恩叹了口气,目光跟着她扫过身侧,这里比起来时的马车上安静许多,没有人注视她们,也没有卫兵靠近,这让她稍稍放松下来。“商队明后天下午各有一趟车,从艾尔雅家那边往北出发,”她握紧拉克丝的手臂,带她顺着通往城外的小道缓步前行,“出了村子再走一里是个驿站,商队傍晚在那儿歇脚。上车用的信物我已经拿到了,新身份明早才能去取,今晚先回去好好睡一觉。”
她一边说着,一边替拉克丝把卡在领口的湿发拨出来,搭在她的肩头,指尖略过她冰凉的脖颈,等对方转身之后,才悄悄收回手,手指探进腰间的小包——
那里躺着她逼加兹拉卖给她的药,只要半瓶就能让人沉睡整整两天。她理解拉克丝的担忧,也理解她想要抓住什么,或者证明什么的冲动。但她不能再任由这样的冲动反复上演,不能允许自己的计划再一次被撕裂。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就在几小时前,在她还站在军团长府外,看着拉克丝走进那座阴沉沉的建筑时,她便已经决定,决不再赌第二次。她就近租了马,赶到加兹拉的店铺。明明才刚过午,加兹拉却在准备打烊,店内光线昏黄,货架又空了两格,原本就破败的铺子更加凋敝。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像是连着熬了好几夜,不知是不是薇恩的错觉,还是这座城的空气也把他一起压垮了。
“你疯了,跟她一起疯了。”听着薇恩简短的讲述,加兹拉眉头紧锁,眼神从眼镜上方投来,“那种大人物,说杀就杀,你的房子怎么办?你信得过房屋交易所?”
“命比房子贵,”薇恩焦躁地回答,“信不过也得走。你到底有没有那个东西?”
加兹拉叹着气,从柜台底层摸出那个装着镇静剂的瓶子,擦去上面的灰尘,递给薇恩。他想了想,又弯下腰去,从帐台下面拖出一个木箱,掏了封信出来。那信封上印着加兹拉的私章,封蜡已干,他用指腹反复摩着那枚印记,像是有某种预感一样,将信郑重地递给薇恩。
“这东西能帮你,等你去了铃塔瓦岛,就算找不到我大哥,就把这信随便给哪家酒馆老板看一眼。他们都知道该怎么做。”加兹拉咧着嘴,笑容却有些僵硬,“没想到哇,我的王牌。才这么几天就也要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