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地站着。
“你舅舅……也是……”缇亚娜的声音变得尖厉,“也是你杀的……皮特,我刚让古恩瑟尔给她带点金币,他马上就死了,死在家里!她知道,她早就知道!她真的是女巫!”
她挣扎得更剧烈,整个人弯折下去,最终脱力瘫回床榻上。“都是……都是那个野种,什么家庭教师,就是个女巫!你被女巫教成这样……如果没放那个巫婆,进到冕卫家,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她还在你面前脱衣服!”
……脱衣服?
拉克丝的瞳孔猛烈地颤动了一下。她说的是——菲莉希亚?她从未听过这样的传言,也不敢用这样亵渎的念头去想象菲莉。这是从哪来的指控,是谁造出来的,谁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她的目光在空中停滞,而后缓缓聚焦,在缇亚娜·冕卫那疯狂而飘忽的双眼中缓缓落定。她没有开口询问,也不需要再询问了。现在该由她来审视这位,或者说,他们——
那些诬陷了她那位温柔、善良、毫无防备之心的家庭教师,又以“守护”的名义,安排无数监视者步步逼近自己生活的人们。
她直视着姑姑扭曲的面孔,那个她自小就必须小心翼翼地抬头仰望着的,权威与秩序的化身——她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在这样的人面前露出那种恭敬而胆怯的神情了。就从今天起,再也不必露出那副模样了。
注意到姑姑的嘴角咳出来的液体,一瓶灰白色的,和一瓶松蓝色的,从那干瘪的面孔滑下,像两条正在交缠的毒蛇,顺着脖颈勒进身体里去。他们先后给缇娅娜喝了这两瓶,与拉克丝初次见到舅舅时如出一辙。她记得那天舅舅把同样的药剂摆在茶桌上,母亲招呼她过去,柔声说着,把这个喝掉,你脑子里那些魔法的幻象就就能清除干净了。
“我有证据……”缇亚娜的双手在身前胡乱抓着,一边带着求助般的癫狂,来回扫视着两位除魔师,似乎想从衣襟或枕边掏出什么东西来,展示给他们,他们就能立即给拉克丝定罪一般。两位除魔师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像两个赌桌上意识到情势不妙的牌友一样,离拉克丝近一些的那位下意识地回头张望,眼神撞上拉克丝的瞬间,却像磕到了一面镜子,连忙把脸错开,低回头去。
他按回缇亚娜的手腕,低声喊着让她冷静;他的同伴试图用布巾按住缇亚娜的下巴,但根本不敢发力,像是怕一不小心就掐死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军团长似的。缇亚娜不可置信地望着除魔师的动作,又惊恐地看回拉克丝,像是见到了一只从棺材中重新爬出来的幽魂。
“快了吧!再给点水就行了。”除魔师草草地扣上已经见底的药瓶,赶着在缇亚娜喊出下一个名字——可能让他们的脑袋一齐被砍掉的名字之前,赶紧结束这份任务。缇亚娜的咳嗽仿佛撕裂了她的喉咙,她嘴里依旧念着什么,音节零乱,像是在喊谁,又像是无意识的咒骂。她挣扎着想用拳头敲打床板,却被除魔师按住。有人从桌边端起水杯,手忙脚乱地往她口中灌了下去。
皮特快步走向门口,低着头,一只手举起,试图将拉克丝推向门外。他别开脸,不愿看向拉克丝,一语不发,因为任何的解释都已经显得多余。拉克丝自然早已看穿他的意图,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她之前,她已经后退一步,沉静地转身,快步迈向楼梯——但在她拐下楼梯前的一瞬,屋内忽然响起除魔师的低喊:“……大人!冕卫大人。”
下意识回头,她只能看到父亲站在门槛边,嘴唇微张,目光定定地望向卧室深处。他的手掌吃力地按在门框上,随着卧室里逐渐凌乱的脚步声,像一面降落的破旗,缓缓地跪了下来。
注意到拉克丝的目光再次投向这边,皮特猛地转头,眼眶红得可怕,嗓音像吞了沙砾一般,爆发出一句嘶哑而绝望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