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的情緒,有點……滿。」
手肘搭著膝蓋,指節互握。他低著頭,像是在等一個宣判。
他的邏輯與紀律,就像被一頭髮攪亂的齒輪,微小,卻足以讓整個機構停擺。
他想到了澪,那個他幾乎沒經過思考就吻下去的人──不是任務,不是安排,是本能。
「想從什麼開始說?」
他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點開了校外心理診所的網站。
只是為了讓自己,停下來。
心理師挑了下眉,沒有笑,筆尖輕輕落在紙上。
裡面是個年約四十的女諮商師,
著
鏡,聲音不
。沒有問他的姓名,只問了一句:
蒼大不懂,其他人更不用說,澪……她已經回台灣了,而且她說了,那件事沒有發生。
他關上網頁,但腦裡的畫面停不下來。
他沒有立刻回答。他在思考,要怎麼說自己的煩惱,但又不洩漏任何關於「機構」、「任務」、「觀察員」的字
。
「你現在的困擾是……選擇困難?」
他的腦忽然卡住,像處理
過載。
她不是沒看過渣男,但這麼理所當然地彙整情災情的,還真不多。
他低聲說:「一個女人肚裡有我的小孩;一個女人和我曖昧,還有親密接觸;一個女人在床上抱著我哭;還有一個女人,我在某個情況下吻了她,她也回吻,但我不確定那算什麼。」
「我只是……不太知該怎麼面對這些事。」
一則限動的存檔,拍的是朱利安親吻她額頭時她偷笑的樣。
他沒有選太近的時段,只是了一下,挑了個四天後的下午,填完資料,
下送
。
分、分析、標記、列印在報表最下方的一個欄位中。
從1月3日系統發懷
確認通知後,他就沒再主動開過那個App。
卡兒靠在朱利安肩膀上、手裡拿著咖啡;
於是他打開瀏覽搜尋。他找到卡
兒的IG,已兩年多沒更新。
混成一團,看不清、理不順,也無從分類。
他在長椅上坐了十五分鐘,靜靜地。
但他沒有適合的訴說對象。
「需要我幫你聚焦嗎?還是你想自己開始?」
「那這些事裡,你最在意哪一個?」
她問:「你是第一次來談?」
「怎麼個法?」
他知那不是一個可以用來對話的地方。就像制度給的
份,不是拿來被理解,而是被評估。
接待人沒問多餘的問題,只說:「請坐,等叫號。」
他打開了校外心理諮商合作名單,過幾家後,挑了一間評價寫著「安靜、不會亂問問題」。
今天他提早到了十分鐘。診所安靜得像無人值班的圖書館。
「從我沒辦法說的那分開始吧。」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一件不為制度、不為任務,也不為任何人的事。
他想了幾秒。
腦裡卡了太多人。
他想到了希麗雅,正在遠方某處懷著他的孩。
兩人在法國南某個山城拍的一段影片,朱利安在街邊唱老歌,卡
兒在笑;
門開時,他抬起頭。
他搖頭。
希麗雅、卡兒、麥琪、澪的名字——
他下去,看到兩三年前的貼文:
他忽然想知,卡
兒會怎麼看待這一切。
她看著面前這個學生,長相帥氣,形
,
神冷靜,講話不多,卻從一坐下就讓空氣有點沉。
只是下一個畫面上,已經預約時間表。
他想到了麥琪,她曾經那樣靠近他,結果卻被他一句句推離。
*
他點頭。
朱利安的長相,在某些角度與他過於相似──輪廓、型、甚至在說話時那種「聽起來很冷靜、但其實情緒藏得很
」的聲音節奏。
他慢慢坐下,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心乾燥,指節發白。那是完成任務後、洗過兩次澡還沒完全乾的掌紋。
一連串人名閃過,像壓縮檔案裡的標籤逐一打開。
他沒有預期自己會那麼難以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