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能瞒着人将谢礼送达时,长春宫小花园的墙角里窸窸窣窣一阵轻响,冒出了小狐狸的耳朵尖。
灵狐踩着小碎步绕着她走了一圈,叼起她的衣摆,示意她跟自己走。
月出东山,将清辉洒落在红墙金瓦间。宋南归随灵狐一路前行,踏过石板,穿过巷道,在花木遮掩中绕进了御花园。
萧北阙正在御花园亭中观星,见她来了也毫不意外,显然灵狐引路是他的手笔。
“为免观星受扰,皇上已撤了御花园中巡防侍卫,太妃此行唯你我知,再无第三人知晓。”...不愧是星官,把滥用职权玩得很明白。
——仿佛只要和萧北阙在一块,他总会默默处理好所有善后事宜,让人安心。
“...这是新制的桂花糕和桂花糖,多谢你在山崖上救我,”宋南归拎出散发着清香的小纸包,递到他手中,“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你亲手做的糖糕,想来是不错的。”萧北阙也不推辞,微笑着接过,轻轻放在面前小桌上。
灵狐凑近嗅嗅纸包,蓬松的大尾巴晃了晃,就差把“想吃”两个字写在脸上。
“等回了暖阁,我先尝,再轮到你”,萧北阙在灵狐不满的嘤嘤声中笑眯眯道,“这是给我的。你现在就想吃,得问她要。”
灵狐亮晶晶的目光唰地转向宋南归。
“还有些桂花糕被我留在长春宫了,改天一定带给你。”小狐狸看着实在可怜,宋南归也只能揉了揉它的脑袋,表示下次一定带些给它。
“既如此,这枚听风铃就赠予你。想见如幻时可以摇铃,它会出现。”萧北阙从袖中掏出一枚系着紫色丝带的铃铛,递到宋南归手中。
“这算是留了书信往来的媒介?”宋南归收好听风铃,借着月光望向萧北阙。
“我确是存了私心,”萧北阙也不否认,回望的目光中含着笑意,“如幻只有你我二人能看到,也只能替你我传递消息。”
“我难在宫中长住,却想多与你说说话。”
“如果你不愿意,只管将听风铃锁进柜中,如幻也就不会再找上你。”
宋南归在袖中沉默地攥紧了那枚铃铛。
面前的青年星官长身玉立,安静地垂敛眉目,只望着御花园湖中的粼粼月光,等她决断。
悬崖峭壁上的山洞中,是他在篝火旁望着自己的眼睛,含笑说自己一见钟情;如今在御花园的月色里,也是他将听风铃交到自己手中,说想与自己多些书信往来。
和萧北阙书信往来,无疑是私通外人,于礼不合,更不在她原本预计的人生轨迹中。
——可自己完全没有心动吗?
当他对自己说一见钟情,她的心跳也随着篝火摇曳而跃动。那一瞬间,她想的不是“他在胡言乱语什么”,而是“倘若能在十年前就与他相遇”。
“好,我会给你写信的。”她最终笼了笼衣袖,将听风铃攥得更紧,抬眼望向萧北阙。
私通就私通吧,反正这辈子是注定要葬进这万丈宫墙的,与其苦等虚无缥缈的来世,不如今生就疯一场、梦一场。
“我会等你。”萧北阙的话音中有克制不住的喜悦和温柔笑意,想来牵她的手,又想到这里是御花园,只能默默收回袖中。
早在初见那晚,看惯天地人心的灵狐就告诫过自己,这是劫数,及时收手就不必经受日后数十载漫长又细腻的痛苦折磨。
可他就是一见钟情了。
满头珠翠、身着华服的年轻太妃刚爬完钦天监的长长阶梯,气都没喘匀,却要强自镇定来免他的礼;她生得清丽隽秀,深夜散心时银钗素裳,雅致端庄;分明是久居深宫的寂寞人,笑起来却眉眼弯弯,言语也温柔如三月春风,生动得像一副画卷,在他面前徐徐铺展开来。
他也曾在进宫述职时见过其他后妃。皇后端肃雍容,贵妃娇俏美丽——能被选召进后宫的世家小姐,出身品貌都不会差。
可见到宋南归那一刻,他想,这大概是命。
而他对命数深信不疑。
京中初雪落时,灵狐从长春宫中带回了宋南归的第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