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对于这样炎热的夏季来说，能有一场短暂逃脱烈日灼烤的细雨，无论是对于四宫圣悟和五味川弥助，还是他们在后院里种下的蔬菜幼苗们来说，都绝对可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四宫目光在雨幕上稍作停留，接着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看上去有些木讷的五味川。

“还记得我们约好的吗？”

“当然。”

五味川弥助的脸上浮出微笑，那是极其强烈、又小心翼翼地克制着兴奋，与先前沉默怯弱的模样判若两人，但这不仅未能将他拉入正常人的界限，反而染上了一点非常人的病态。

“乖孩子。”

四宫的微笑淡淡地挂在嘴角，语气难免敷衍，目光已移向电脑屏幕。托那些稍微闻到一丁点消息就如野狗一般蜂拥而上的记者的福，警察的动向如同被摆在在聚光灯下一般显眼，想要从这群家伙手里逃脱，简直没有丝毫挑战性。

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无视掉一旁五味川那几近恳求的姿态，想象着计划顺利实施，就此摆脱掉这种东躲西藏的流浪生活，心中不由升起几分快意，连带着五味川的脸也变得顺眼了一些。

他合上电脑，好像才发觉五味川那想要说什么的表情，故作了然地安慰道：“放心，都准备好了。”

“警察就快找到这里了。”

这是三天前的早上，四宫回到家打开门后，和五味川说的第一句话。面对恋人这样冷漠而敷衍的态度，五味川习以为常，以妻子迎接丈夫那般姿态微笑着，直到四宫厌恶地避开他试图取下自己身上衣服的手，又一次重复那句话，五味川这才迟钝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自逃亡后，这是他们第一次长时间的停留在同一地点，长久的安稳与甜蜜让五味川似乎已经忘了那段堪称惨烈的过去。

作为那场惨案的凶手本人，在杀死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弟后，如若说此后仍能一切如常未抱有一丝愧疚，未免让人觉得可怕。四宫从未放弃过对五味川的怀疑，不仅仅是针对那近乎病态的令人作呕的所谓“爱”，更包括五味川弥助原本的聪明才智——即使四宫对他抱有偏见，也不得不承认这是过去那名为间桐靖章的弟弟身上唯一的可取之处，是否只是被狡猾地掩藏在这张怯弱的皮囊之下，等待着时机进行报复。不，应该说，他甚至怀疑五味川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报复他。

四宫观察着五味川的表情，先是疑惑、惊讶，接着皱眉、略带踌躇，最后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如既往地依赖着他，试图从他这里寻求什么。四宫只是沉默，而在未得到回应后，五味川稍作思考，道：“那要怎么办，您想要换个地方住吗？”

“钱快要花光了吧。”四宫提醒道，“弥助没办法找到什么正经工作，赚不来钱，遗产迟早会被消耗干净，现在这种情况你难道不应该早点预料到吗？”

太过明显的责问，在气氛即将变得更加不妙前，四宫及时收敛，转移话题：“总这样生活不下去可不行。一直逃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如果能过上普通平静的生活就好了——你也这么想过对吧？”

无可否认，五味川有过这样的想法，分明是更加严厉的语气，却因四宫微妙的“也”字，即使迟钝如五味川，也读懂了那过于明显的言外之意。与其说是想要借此来责备他，不如说四宫是在试探他，一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而我有着相同想法”的试探。

五味川并没有否认，神态反而因此变得轻松：“但，只要是和您在一起就足够了。”

“……”

又是这样的眼神。

四宫微微皱眉，但为了计划，他还是忍住内心的厌恶，尽可能使自己的语气和善，温柔地看着五味川：“一直过这样的生活对弥助来说很辛苦吧？像老鼠一样到处东躲西藏，连原本的名字也要藏起来。”

在软肋与弱点被刺破的痛苦与恋人如此温柔对待并理解自己之间，五味川更加坦然地接受了后者，摇头道：“和您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所以弥助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