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陡然惨白的脸色,达达利亚轻巧地叹了声,似乎觉得有些遗憾:“别这样,神父。你知道吗?我本来想直接把你浇注进去的,但我左思右想,实在不忍心让你遭受那种非人的折磨,到时候敲出一张扭曲的脸可就得不偿失了。”
青年曲起指节在雕塑的肩头敲了敲,咚咚两声:“所以我把它做成了空心的,你只需要钻进去,甜甜地睡上一觉,不会遭什么罪的。”
“……为什么,”那双金瞳睁大了,总是平稳的语调终于有了些不同寻常的波动,“为什么是我?”
“哈哈哈哈!您真是……对我半点都不上心啊,”达达利亚笑弯了腰,他擦了擦眼泪,“我之前说过了吧,因为您才是最完美的啊!”
达达利亚自右腿的腿环外侧抽出了一把匕首,寒锋在指尖轻巧地挽出一道银花:“其他人都是残次品,要么音容平平,要么败絮其内,即使刚见面时还端着矜持的架子,不出三天,马上就会露出丑陋的原型。”
“所以,”神父参透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座椅的扶手,“在此之前,你已经……”
“啊,”达达利亚微眯起眼,浑不在意,“那些没用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留着?”
他走至神父近前,可怜的猎物抖如筛糠,随着那柄匕首毫不犹豫地递向颈间,神父应激般猛地起身想逃,却被达达利亚眼疾手快地按住肩头,硬生生压回了原位。
寒芒一闪而过,先是项链,继而是喉咙处的衣扣,刀尖逐步向下,银色的十字架和锡制的纽扣先后落地,噼里啪啦之声如惊雷般炸响在空荡的教堂内。
达达利亚如同温柔体贴的情人,手探进敞开的衣领内,替他脱下半边宽敞的袍袖:“别怕,只要一下就好。”
神父颤抖着抓住他移至自己另一侧肩头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收手好吗?主会原谅你的……”
达达利亚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他将利刃抵上神父脆弱的咽喉,黯淡的蓝眸一错不错,仿佛想要将他的容貌深深刻进脑海:“抱歉,亲爱的。”
柔软的肌肤下陷寸许,溢出一道细细的血线。达达利亚闭上眼,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我已无法回头。”
“既然如此,”耳边破碎的喘息骤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冷漠声音,“我再送你一程。”
钟离单手擒住达达利亚搭在自己肩头的小臂,另一手则自半敞的衣襟下抽出配枪,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无需瞄准,钟离连扣扳机,眨眼间对着身前的人连开三枪!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青年的身形以极不自然的姿势向后倒去,手臂却被强力桎梏动弹不得,避无可避的达达利亚只能生受下这三发子弹,任凭肩胛被打了个粉碎。
余威仍在的弹粒自他的背部穿出,继续向前飞去,击中了玻璃的一角。未经加固的彩绘花窗整面迸裂,碎片霎时如雨般倾泻而下。在漫天飞溅的星点残骸中,达达利亚惊讶地睁开眼,看到一张被鲜血溅湿了半边的冷肃面容。
硝烟未尽的枪口抵上了青年的太阳穴。
“主会原谅你,”褪去了神父的外衣,刑侦队长沉声道,“但我不会。”
疼痛很快席卷了全身,达达利亚再一开口,嗓音已哑了大半:“你……”
可惜,收到了枪声信号的警察们并未给他们留出互相坦白的时间。破窗之声接二连三地自身后传来,全副武装的刑警以极快的速度翻了进来,不过几秒钟的功夫,达达利亚便被训练有素的武装人员死死地按倒在地。
外袍已被青年划烂,钟离干脆脱下了这件厚重的“道具”,露出其下带着肩章的警服。武装带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那双金瞳中的悲悯已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达达利亚从未见过的威严锋利。
下属替他递来纸巾,钟离接过,擦了擦脸上和颈间的血迹。后勤的人很快送来了纱布,被钟离抬手拒绝了。
“先汇报,”他对某个警员说,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一旁的达达利亚,“墓园那边情况如何?”
A队的队员控制不住自己兴奋的语气:“队长,果然被您说中了!我们到那儿之后,没等多久就抓住了带着工具的嫌疑人,人赃俱获,他根本没法狡辩,很快就认了!”
“不过那人只是被买通的墓地管理员,真正买尸剥皮的另有其人,他们约定好在墓园侧门碰头。我们一路跟着管理员摸过去,不出十分钟就把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按倒了!”
“嘁,凭什么这次的功劳又是他们的,”押着达达利亚的人酸溜溜地说,“我们就只配给老大收个尾。”
B队的另一个队员的枪口一点,指了指一言不发的青年:“还不是因为这小子太狡猾了,咱们蹲了半个月都没能抓住他的半点破绽,只能老大亲自上了。”
A队的汇报告一段落,钟离这才转头看了眼另一名嫌疑犯:“把他带走吧,后勤留下收拾现场,其他人先回局里。”
数辆警车将教堂围了个水泄不通,红蓝警示灯照得方圆百米亮如白昼。
犯人已被抓到,可案件远未结束,后续的审讯取证工作才是大头。钟离站在深秋的冷风中按了按额角,长长地呼出一口沉闷的浊气。
受伤不轻的达达利亚被送上了现场待命的救护车,随行医生为他紧急包扎了伤口,正等着返回医院做进一步处理。钟离站在救护车的门边,从口袋中拿出一个证物袋,交给将要随行押解的警员。
警员迷惑不解:“队长,这是?”
“「公子」的护手霜,”钟离说,“你们正好顺路,送去医院的化验室检查一下。”
警员一拍脑门:“哎呀,我忘了这回事了,那我去把A队需要化验的也拿来。”
警员走了,钟离便主动暂代起看守的职责。他向车厢的入口处走了两步,甫一抬眼,不期然撞进了一片黯蓝的海。
达达利亚面如金纸,额间布满冷汗,居然还能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