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
旁的,只顾絮絮道:“今后我来洗这些,你不许再碰冷水!便是要碰,也只得碰炉子烧热后的……”
“孟开平。”师杭正色打断他,“还有一月便是年关了。你若不管这城中百姓,他们必定熬不过这个冬天。”
孟开平显然不乐意聊这个,他挠了挠头打马虎。
“总归还有一月呢,且不急,到时再说呗……”
“不急?”师杭才不肯被他糊弄,当下便追问道,“是早有了对策,还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孟开平见她冷了面色,心中惴惴,嘴上仍硬撑道:“筠娘,话不是这样说的。今年四处受灾,大都却清平依旧,你可知为何?北上来来往往送粮的队伍从年初起一直未停,顷举国之力而肥一城,这孽是元帝作的。”
师杭揪着他胸甲前的红缨,生怕他跑了似的,将他牢牢按坐在圈椅上。
“他作孽,百姓何罪之有?如今你接管徽州,治下便都是你的子民,你不管谁去管?”
孟开平被她凶了一顿,哼哼唧唧道:“你说徽州是我的,他们又不认。这城能守到现在,靠的可不是仁义道德,要不是老子手里有兵,他们早反了!”
师杭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只得循循善诱道:“此城长治久安,于你不光是功德,更是功劳。若想入浙,徽州是必争之地,齐元兴总不希望你丢下的是一堆烂摊子罢?”
“什么齐元兴……筠娘,你能不能别……”
哎?慢着,不对呀。
孟开平愣住了。
旋即,他满腹狐疑道:“我似乎没和你说过什么入浙罢?”
师杭但笑不语。
孟开平拿她没办法,忍不住道:“你同那姓朱的老头子果真是师徒,惯爱猜谜,又惯爱给人打哑谜。”
“他前些日子到了应天,说要给平章献策,结果只说了九个字。”
师杭心念一转,狡黠道:“我猜,这计策虽短,却足以保齐元兴十年无虞了。”
闻言,孟开平根本不信。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据说平章当日听后,立马将朱老头奉为上宾,只差拜他为师了。
可依孟开平之见,朱升与师杭所虑还是太过安常守故了。
倘若这天下仅他们一路叛军与元廷对峙,十年之内,他们的确不敢外露锋芒,只能徐徐图之。可如今,是数路叛军争夺半壁江山。另外半壁,业已岌岌可危。
孟开平默默估量,至多五年后,定是一番不死不休的局面。
到时,若平章依旧为其他势力所掣肘,那他们便只得垂死挣扎了。
但与之相对的,若他们能剿灭其余敌对势力,一举冲出这多方碾压的战场,那么,离北上与元廷决战就不远了。
可真到了决战那一日,他们能胜吗?
思及将来,这一回,孟开平没由来地有些惧怕。
这是他从没有过的感受。许是外头太冷,屋内又被炉子烘得太热,此刻他额上冒汗,脸颊涨红,可心却似没化开般冻得发疼。
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他抬头望向师杭恬静柔和的面容,生出了愧疚之情——是他将她拉上了这条绝险之路。
如果放她回山中治学修书,无论如何,她的将来都不会是死路。
是他救了她,也是他害了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