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城已经快要落锁了,盖伦焦急地辨认着马车停靠的方向,他迫切地想要避开可能提前离场的人群,离开这个耻辱的场所,在宵禁之前尽快赶车回家。
“——那要问你们喽!”拉克丝声音嘶哑,却毫不服软。城墙外的土路没有经过修葺,堅硬的土块和碎石绊得她不断踉跄,“在父亲献给皇帝的美酒里掺进了什么脏东西,你们心知肚明。我喝了那些酒,难道不该吐吗?”
“你清醒得很,拉克丝,你太聪明了。”盖伦咬牙切齿,“迟早一天你会被自己的聪明弄死!”
“那你还在等什么?”拉克丝的声音被胃液灼烧得无比嘶哑,“你有多少个机会可以直接杀掉我,这不是你们最期望的吗?”
“你住口!你从来没想过我们,尤其是姑姑!他们为了栽培你花费了多大的心思!”
“心思? 比如说?”拉克丝不禁失笑,“是把我打成一个残废,还是送到这来做个肮脏的情妇?或者说妓女?卖掉我,来换取你们日后的平安?” 她没有讲出菲利希亚的名字,虽然她知道自己最敬爱的家庭教师被忽然夺走,与兄长一定脱不开干系。她决不会在这种龌龊的情境下提起那个高贵的名字。
“你真的没有良心,拉克珊娜。肮脏?你不知道你在嘉文面前有多得天独厚的条件,我费尽心思,为你牵线搭桥,带你去军营见他,让皇帝对你产生好感,甚至愿意单独召见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得天独厚?你别傻了!你不记得你是从哪里把陛下救回来的?”拉克丝越发忍不住想要嘲笑他的冲动,声音也逐渐高亢,“方才进门前,门口那个高个子守卫,你没看到?你不知道她是谁吗?她跟着我进去,一直等在另一扇门的后面, 皇帝在里面的饮食全都要经过她的手,她和皇帝甚至有专门的暗号!你以为——”
盖伦硕大的巴掌就在这时劈头砸上拉克丝的脸颊。她终于有机会暂停脚步,在血红的夕阳里冷静地回望着盛怒的兄长。舌尖触碰到被打击那侧的口腔,温热又破碎的触感里混杂着浓厚的血腥味。他不是听不得这些有关皇帝的流言,是不敢相信那些看似空穴来风的东西被一次次佐证。是她说中了。
“够了,你以前确实聪明,但今天是真疯了。你需要回家好好睡一觉,然后告诉我们你是从哪听来的这些鬼话,”盖伦低声威胁着,拖起拉克丝再次迈开大步, “还有你那个天杀的教会,到底让你在接触些什么人。”
但他没能让拉克丝继续跟上,盖伦在这一瞬间感受到手中剧烈的爆炸般的冲击,这冲击将他掀飞了好几步远。回过神来发现拉克丝却还站在原地,自己的掌心整冒出淡淡的烟雾。“魔法?”他不可置信地检查了自己的手心,惊恐又愤怒地上前两步,想要重新抓住自己的妹妹:“你要干什么?给我过来!”
但他不可能知道的是,因为王宫的城墙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禁魔石的作用在这里已经微乎其微。马车停驻的车场也近在眼前,随行的仆从发现了兄妹的身影,正一路小跑着往他们的方向奔来。而拉克丝周身闪耀着淡蓝色的光芒,那些光芒迅速地聚集,变得更加清晰。
她牢牢地攥着事先带来的传送吊坠,带着不愿再掩藏的轻蔑的表情。在盖伦伸出手扑向自己的那一秒,她就这样在家仆们惊愕的注视之下,消失在脚下那道蓝色光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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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从们聚集到盖伦身边,瞧着他的脸色,又不断地四下张望起来。盖伦站在原地,呼吸急促,像是刚被从水里捞上来。他迟钝地摸向背后,想拔出巨剑,却想起那东西根本不能带进王宫。
“你们还站着做什么?”他猛地回过神来,像被谁扇了一巴掌,“去通知军团长——除了她,不许泄露半个字!” 盖伦向王宫的方向迈了两步,气急败坏地喝着仆从们,立马又调转向马车的方向奔去。他拉住一匹尚未卸鞍的马,一跃而上:“她跑不远!”
像这样的传送术,盖伦不是没见过,但他从没想过——这一天会亲眼看到妹妹用出来。法师们的能力天差地别,他根本无法判断她能跑多远。他见过试图逃出边境的法师,慌乱之中传送到另一位蹲守的同伴身边,也在弗雷尔卓德见到过更奸恶的家伙,用同样的伎俩带走他受伤的战友,部队在那附近花了几天来搜寻,也没有任何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