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卧榻侧（乾）

他的呼吸有瞬间凝滞。

微弱荧光并不明亮，却足以让他瞧清身侧女子的面容，她沉沉睡着，眉眼秾丽，鬓发有些微散乱，如墨痕泼洒在枕上。

熟悉，但陌生。

熟悉的是她的容颜未改，一如他记忆中的美人阿姊，陌生的却是那份秀色更甚过往，如灼灼绽放的艳蕊，青涩尽褪，靡丽至极。

乾珣险些握不住手中小小的明珠。

他喉结滚动，有些无措的扭过头去，怔怔望向那垂落的青色帐幔。

这是他的屋子，他的床榻。

那她是如何出现的？

自己究竟是醒了，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陷入一个太过真实的幻境中去了？

乾珣不敢胡乱的动，捏着明珠的手松了松，转而从胸口抽出那张已染上温热的小像。

藉着那点淡淡的晕光，泛黄的画纸被映照的清晰。

让他感到愕然的是，原本附着在画纸上的小像竟仿似被抹去了，画纸便只是画纸，空空如也，唯有那些褶痕和毛边，还残留着它是原物的证明。

乾珣不可避免的胡思乱想起来。

他睡前思及纣嫽，带着酒意，做了个追逐她的虚幻梦境。紧接着他倏然清醒，发觉身侧躺了他日思夜想，且分明已过世的心上人。

那张他日夜摩挲的小像，只留了个底，仿佛是人从画中走了出来，活生生的睡在他枕边。

乾珣脑中思绪纷乱，年幼时瞧过的游记，那些记录了志怪的杂谈和画本，以及偶尔听闻的鬼仙传说，都在此刻占据了他所有神智。

是他糊涂了，疯魔了麽？

这一切，都是假的麽？

可——

乾珣屏住呼吸，侧过头，视线在她面上一寸寸的拂过，近到她眼睫的颤动，鼻翼的翕动，都刻进了眼底，烙入心间。

他缓缓的把明珠置于二人之间的缝隙里。

右手仍抓握着她的手腕，左手得了空，抬起，带着微不可见的颤意，极轻又极柔的落在了她的颊边。

他生怕她真如梦境的雾霭，一触即散。

好在，这回并未如此。

他的指尖碰触到温热的肌肤，滑而酥，鬓发软滑的扫过他的手指，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

乾珣听见自己胸口错落的乱了。

哪怕是鬼魅，是妖物，他都不在乎了。

＊

纣嫽就是在他这样若有似无的轻抚下醒来的。

乾珣到底是乾珣，他实在规矩，哪怕活色生香的美人仅着了亵衣卧于侧榻，他都未曾生起半点亵渎之心。

反是如获珍宝，近情情怯。

初时，纣嫽当是甚飞虫从窗隙里钻了进来，恼人的在她颊边盘旋，迫使她不得不从冥想的沉浸中清醒过来。

可及至意识回笼，她便发觉了不对。

飞虫，并没有根根分明的指节。

她嗅到如青松针叶的淡香，清爽宜人，携着热烫的体温压在身侧，即便身躯分隔，近身处，依然暖意熏染。

而她素来警醒，灵力护体，不该有生人近前却一无所知。

还是个从气息到味道都陌生的男子，对她无恶意，只是出现的实在诡异。

纣嫽不自觉的拧起眉，尚未睁眼，周身已警铃大作，她有意识的聚起灵力，预备他若是先动手，就把这擅入者摁住，好细细盘问。

他有力的脉搏与心跳在她耳际无限放大，纣嫽的一抹灵力悄无声息的攀上他身体，流转回粗浅的讯息:

习武之人，指腹略带薄茧，吐息洁净无异，气血充盈，应当是个年青的男子。

是伽斓？不，太不相同。

楼槐楼序更不可能。

她心中困惑，实在按捺不住，便收回那缕试探的灵识，含糊的呓语一声，佯作几欲醒神的姿态，略翻了个身子。

那只手真被她吓住，有些张皇的缩了回去。

这下，纣嫽反而更生了一层疑惑。

捉摸不透，不若开门见山，她腰肢一带一扭，借势把他抓握着自己手腕的臂膀压去身下，首先制住他部分的躯干。

紧接着，她就睁开了双眼——

……

“！”

看清那陌生男子的刹那，纣嫽喉间险些逸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好在，她强行压住了。

因那人也不防她会突然醒来，呆愣过后，一张俊秀面容染上漫天红霞，手忙脚乱的想把她垫在身下的手抽回来。

而纣嫽此刻也注意到周遭环境的变化，以及他身上的衣着。

床榻，小了。

帐幔，换了。

乾珣，仅着一身中衣。

这并非是她所设想的生人闯入，反之，她或许才是那个“生人”。

她……似乎身子和魂魄一起出了个窍。

————

下章能吃上，我写的太磨叽了宝宝们见谅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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