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是正经吃饭的店，桌面上的菜看起来并不可口还凉了大半，两个人都没有动筷的意思。

马哲看郑西决双手捏着那杯水，用力得指节都有些发白，垂着眼一声不吭。

他叹了口气，说：“刚才是我误会了。”

“没关系。”郑西决连忙抬头，触碰到马哲的视线后，又迅速低头，他反思道，“我这样突然来找你，确实很唐突。”

曾经无数次的肌肤之亲，换来现在比陌生人还要尴尬的重逢。

马哲心中感叹世事无常，脸上却很平静，他问道：“三叔的病，是怎么回事？”

郑西决死死盯着杯中水面，眼眶泛红：“急性白血病，医生说年龄太大，做不了脊髓干细胞移植，只能化疗试试。我不想让三叔就这么等死，所以想来大城市试试……”

马哲听不懂郑西决说的医学术语，但听过“白血病”，知道是个极端凶险的病：“怎么会得这种病？”

郑西决摇头：“不知道，医生说可能是化工厂里接触了不好的东西，平时看不出来，等发病已经晚了。”

马哲知道三叔的那家化工厂，国企改制拆厂出来的，三叔投了不少钱进去。

“我明天帮你联系下，找找关系吧。”马哲无法许下承诺，“但也别抱太大希望，毕竟我也才来不久，不太认识人。”

郑西决终于抬头看向马哲，眼含热泪：“你能帮我，已经很感谢很感谢了。”

答应下来，就会产生牵扯。

刘东没想到两人的对话会这么快结束，不过听到马哲决定帮郑西决的忙，又松口气：“你放心，西决在上海的开销我帮衬着，联系么……”

他一把扯下别在裤腰带上的BB机，塞进郑西决手中：“你就打我这个电话，BB机这几天借给西决，总让我转达也不方便。”

马哲清楚刘东这是在给自己铺路，也只能提前敲打：“你也是，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己掂量掂量。”

刘东立刻腆着脸打哈哈：“马队长教训的是！”

然而，马哲确实没多少办法来帮郑西决。

他联系市里几家三甲医院，也带郑西决去见过几回院长，可肿瘤科专家们一看到病历便直摇头。

这病，病人都不用过来面诊，与其路途遥远磕着碰着，不如好好在云南化疗，多活一天是一天。

这样的对话来个两三次，马哲能感受到郑西决明显意志消沉。

仿佛那杯被他攥在手里的热水，随着冰冷的现实，一点点凉透了。

马哲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郑西决，唯一能做的，只有开车送他回那个简陋破旧的招待所。

这两天降温降得厉害，招待所里什么取暖设备都没有，连门口看门的老头都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在里头烤火。

马哲停下车，副驾驶座上的郑西决偏头望着窗外，看不到脸，纤细的肩颈微微颤抖，露出几分脆弱。

他在哭。

马哲的手忍不住抬起，轻轻搂住郑西决：“别哭了，我们明天再想想办法。”

这天，郑西决没回招待所的房间。那地方太冷，马哲给他换了家酒店。

马哲本不想进门的。郑西决也没开口邀请，他全程都在沉默，眼尾绯红，脸上落满了泪水。马哲放心不下，跟着进了屋。

屋内窗帘紧闭，郑西决安静地坐在床边。

他像是哭累了，呆愣着双眼放空，眼睛还是肿的。

马哲鼻尖泛起酸楚，他终于问出了两天来最想问的问题。

“这三年，你过得好吗？”

郑西决垂下眼睫：“挺好的。”

“有找过别人吗？”马哲继续问。

“没有。”郑西决说得很淡，“镇里没有人不知道我是你相好。”

边陲小镇太小太闭塞，藏不了半点沙。被马哲抛弃，几乎成了郑西决最大的人生污点。

鬼使神差地，马哲缓缓抬起手，指尖穿过发丝，捧住郑西决的脸。

掌心微湿，郑西决的眼眶也是湿的。

愧疚涌上心头，马哲说：“是我对不起你。”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郑西决盯着马哲的眼睛，“当初是我先喜欢上的你，也是我没名没分想跟你好，你没有错。”

马征愣了下，他被郑西决直白而又真诚的告白打动，“喜欢”两个字，令他心脏轻微地酥麻了一下。

马哲觉得脑袋一阵发晕，如醉酒般酩酊。

捧脸的手下移，扣住了郑西决的后脑勺。马哲低下头，动情地去吻前妻略显苍白的嘴唇。

然而，在双唇相触之前，郑西决推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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