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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修贤。
马哲第一次在那张红纸上看到这个名字,吓了一大跳。
“我不要!谁爱娶谁娶。”如果手臂够长,他甚至想夺过来直接撕了。
老爹却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抬手给他后脑勺一巴掌:“瞎说什么!你杨叔叔现在可是市长!”
市长,某个权力和上流的标签。
不过彼时年幼的马哲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市长的儿子,不也和他在一个院儿里住,在一个泥坑里挖泥巴,从一个学校上到另一个学校么。
况且杨修贤还是个非常讨人厌的家伙。
小时候争强好胜,玩什么都要和马哲争个输赢,在他面前各种碍眼。升入高中好了不少,不碍眼了。
说起这个,马哲有些别扭地回想起前些日子,在学校见到杨修贤和另一个男生并排回家的画面。
那人是杨修贤他们班的学渣,叫林风。
马哲第一眼就不喜欢他,走资派的儿子,不学无术、只会耍鼓槌的痞子。
唯一的好处,是自从杨修贤和这个叫林风的好上,就不太来找自己茬,顺眼不少。
马哲刚花了几天消化完这个事实,便看到老爹不知从哪里掏出的这张婚约。
这下,马哲又觉得杨修贤碍眼了。
定娃娃亲的时候,杨叔叔和老爹是一条线上的产业工人。
可现在,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市长,全家从筒子楼搬去大院里带花园的小别墅,连带着讨人厌的杨修贤都变得高高在上。
所谓的婚约,成了一纸笑话。小别墅里的人早忘了,只有滞留在筒子楼里的人还做着痴梦。
第二天上学,马哲准时卡点抬头,透过教室透着风的窗户往外望,果然又看见杨修贤和林风并排去大礼堂的背影,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儿。
明明是我老婆。
我的老婆……
“真是好久没见,有十几年了吧。”
马哲的思绪不在话中,他有些困惑地看向杨修贤身旁的男人。
注意到马哲的视线,杨修贤笑着介绍:“这是我老公,井然,市里设计院的设计师……这是马哲,幼儿园一直到高中的同学,后来被抽去云南……”
“当兵。”马哲打断杨修贤,补充上自己的回答。
杨修贤对马哲插话略显诧异,却也没多说别的,只问道:“你现在是住县城吗?搬家后就再没见过叔叔阿姨,你什么时候回上海的都不知道。”
多年未见,杨修贤的话多得不像他。
马哲点头:“三年前回来的,在云南的时候,我爸妈就走了。”
不带悲喜的陈述,反倒是杨修贤浮夸的惊讶和悲伤,让马哲觉得,杨修贤早就知道这件事。
“留个电话吧,以后方便联系。”提议的人没有看马哲,却抬头望向一旁的丈夫。
这个沉默英俊的男人勾起一点嘴角,不置可否,也并不阻止杨修贤在马哲掌心写下号码的举动。
“我家电话。”
马哲还没来得及看那串号码,一只干净洁白的手摊开在眼前。
“你的呢。”杨修贤问。
马哲抬头,杨修贤漂亮的眼睛微弯,亮得恍若舞厅明亮的霓虹灯。
他接过那支笔,轻轻托住杨修贤的手背。微凉光滑的触感,和十几年前一样,是没干活粗活,没受过苦,矜贵细腻的手。
没有乔一成常年握笔留下的老茧,更不像郑西决因农活变得粗糙。
还好,他没嫁给我。
马哲有些庆幸地想。他不敢多碰,写下号码后便匆忙放手。
杨修贤垂眼看着掌心上的数字,很轻地笑了下,再抬眼,分明是极为平常的抬眼,可不知为何落入马哲眼里,像被慢放的菲林,充满蛊惑。
“那……再联系。”
马哲返回嘈杂的舞厅,小谢和几个年轻人已经回到桌子旁,一看到马哲,闹哄哄地问队长去哪儿了。
马哲不想说实话,抽出根烟让小谢点上,另一只手随便拿了杯酒。酒精和尼古丁同时刺激着大脑,让方才舞厅门口的偶遇,愈发韵味深长。
臭小子们都喝嗨了,马哲怕最后还得他一个个善后,立刻下令解散,别喝了各回各家。
小谢最听话,敬了个礼,说了句“是,队长”,一手提溜一个,晃晃悠悠离开。
马哲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叼着烟去前台埋单。
刚递给收银员两张纸币,口袋中的BB机响了起来。
号码陌生,但口吻熟稔,只三个字。
打给我。
没什么特别的,但马哲下意识觉得,是杨修贤。
打给我。
在这样一个暧昧的时间点,这样一个暧昧的空间里……马哲心头一悸,脸上一阵灼热,几乎是慌张地把零钱塞进口袋,急匆匆想逃。
但瞥见收银台上的电话,他又犹豫了。
打给我。
电话很快接通。
“哈喽。”果然是杨修贤。
和方才完全不同的语调,慵懒随性,像有电,让马哲右耳酥麻一片。
马哲的声音有些紧绷:“你找我。”
“今晚有空吗?”杨修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