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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独自从堆满女士衣物的床上醒来。
他睁开混沌的眼眸,扫射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昏暗且潮湿的环境。
这里是他的家,也不是他的家。
卧室的地板上散落着撕碎的衣服,碎裂的玻璃酒瓶,燃尽的烟蒂,带血的绷带,泼洒的酱汁,墙上的霉菌,一盘没有吃完的意大利面,使用过的纸巾和棉签,擦拭柚子的手帕……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浓烈的食物腐坏、汗液酸臭和酒精挥发的混合气味。
私人助理和家庭医生来过几次,可是,男屋主聪明地用桌子,椅子和沙发堵住了楼房的大门,并且紧紧拉上所有能够遮蔽阳光的窗帘。
曾有人试着破窗而入,却被屋内持刀的疯子吓跑。
因此,准备的镇定剂未能刺进他的血管里。
没有定期检查与精心护理的伤口就这么发炎,然后化脓。
伤者完全不在乎身体的疼痛。
他饿了,就吃冰箱里的食物;他渴了,就喝红酒和自来水;他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睡下。
冰箱终于在前天空了。
他已经把钟月为自己分门别类准备的食品吃光了。
他报复性地把食物塞进嘴里,然后因为胃部痉挛而呕吐。
他吃了吐,吐了吃,反反复复。
他不是饿,而是想把钟月触碰食物时的热度都吃进肚子里。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留住她。
他下了床,赤脚踩在一滩发酸的污水里,毫无知觉地走进肮脏的洗手间。
洗手间比卧室更加肮脏。
布满暗黄尿渍的马桶,溢出纸巾的垃圾桶,地板瓷砖上的一小坨牙膏,堆积如山的毛巾,镜子的碎片和一块莫名出现的西瓜皮。
它们呼朋唤友,招来了密密麻麻的蛆虫,果蝇和蟑螂,一起没日没夜地狂欢,因为这里是绝佳的繁育圣地。
臊臭的尿液咕隆隆地坠进马桶里。
付荣随意拉起裤子,用甲缝黢黑的手按下冲水键。
可是下水道被纸烟盒堵塞了,他按的那一下根本没有作用。
存水口蓄满的尿依旧在那儿。
事后,他来到盥洗池的镜子前,歪着脑袋注视镜中的自己——宽垮的肩胛,惺忪的眼皮,凸起的肋骨,拱起的脊椎,弯曲的体态,凹陷的腹部,单薄的脂肪,苍白的面容,充血的眼球,松弛的皮肤,暗沉的气色,干裂的嘴唇,拉碴的胡子,阴毒的眼神。
他所隐藏的丑陋灵魂终于凸显在肉体上了。
他像个瘾君子,眼中弥漫出让人胆寒的猜忌和谨慎,好像随时可以因为一点小事而动手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