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山林里忽地杀一伙人，将原本齐整的回车队冲得七零八落，更有凶徒持刀挥砍，一时间惨呼迭起，作一团。

“夜风凉，还请娘娘早些休息，”星官笑眯眯退开半步，又恢复那副持重守礼模样，朝一旁的栏杆唤，“如幻，去送太妃娘娘回屋。”

“那么，祝娘娘终有一日得偿所愿。”

灵狐轻盈落地，绕着宋南归侧走了两圈，蓬松柔的尾轻轻绕上她手腕，一副乖顺温驯的讨巧模样。

哀家，哀家，说得仿佛如何怀念先帝般。可若非先帝选秀召她，她断不必被困在这闱中，用红墙金瓦为自己造一座囚牢。

“...那，也祝你得偿所愿。”姑且看着是个可信的人。宋南归悄悄舒了一气。

星官垂敛目光，后妃笼袖沉默，一时无言，唯有夜风拂过山林，摇落一地月光。

长里养了只小狮猫，黏人得很，每天嗷嗷叫着在太妃太嫔们膝上。久而久之，宋南归也练了讨这些小生灵心的手法。

「你好自为之。」玉石狐狸选择夜风。

灵狐抖了抖耳朵，在他手心撒般一拱，眉心的金纹隐隐闪烁着。

于皇权而言，文臣是，武将是兵戈，那么钦天监就是帝王探询天意的媒介。

“万事万，本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星官依旧笑眯眯地替它顺，“你劝我及时放手，可你不也是第一次见她就主动凑上前去？”

幼时听家中祖母说起星官的故事，总觉得山间寂寥无趣，哪比得上住在城中、正月里还有繁华闹的灯会看。

是了，“后不得政”，但前朝后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的整，闭目听之人在这中断不可能全而退。

——钦天监星官观星卜算，牵系国运，故而历代星官的姓名与八字皆是秘密，直到安葬立碑时方为世人知晓。

——不是“微臣”和“娘娘”，而是你和我。

灵狐静静坐在檐下，直到宋南归屋里的烛火熄灭，才踏着轻盈矫健的步伐回去找星官讨赏——通常是诸如风之类的小零嘴。

灵狐收天地灵气，无需，但它自认为灵，不能白白替萧北阙跑，顺他两块磨磨牙也不错。

至于年少时总是惦记的京城灯会，早在二十岁那年师父逝世、他接过星官之位时，就被匆匆埋在了见不得光的地方。

“京城灯会于哀家而言远在十年前，”这个时节的夜风尚且带着凉意，于是宋南归将上的披风了，“后不得政，宋家居位，哀家只得避着这个嫌，连省亲也不敢提。”

有人顺应天命荣登九五，自然也会有人想借着所谓的“天命”扳倒对手。倘若正值星官换代，就偷天换日、将新任星官换成自己的人。

前朝后有无数双睛盯着宋家，若这星官也是其中一员——

行至客房门前，灵狐停下脚步，呜呜两声将脑袋宋南归手中拱，似乎要她摸摸自己——夜里四下无人，于是宋南归在门槛坐下，将灵狐团怀里，轻轻挠了挠它的下。

“今夜这些话，天知地知，你我二人知，再不会有第三人知。”他坦然与宋南归对视，目光温柔而真诚。

她本不该说这些的——宋南归在广袖的遮掩下无声地攥了中衣的布料，在长久的寂静中竟有了一丝慌——后妃怨言是大忌，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报了皇帝，轻则罚俸禁足、抄经养德，重则牵连母家、酿成大祸。

困生于天地间的星官和禁在中的后妃，他们都是有着千万般不由己的人。

窥天命，应天机，维系天运转，这是他为星官需要负担起的责任。

“如幻由石雕通灵化形而来，能懂人言，常替我跑办事，”星官蹲下了灵狐茸茸的脑袋，“寻常人看不见如幻，看来您与它有缘。”

混

她正张着，星官却转过来，走近几步，声音轻得仿佛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

临行前夜，长将一封家书辗转送到宋南归手中，说是自先帝薨逝、新帝登基以来，京中暗涌动，几位有心争权的皇纷纷有了动静——最终千言万语汇作一句万望珍重。

「她是劫数，」灵狐吃完两枚甜果，将自己盘成一团，了爪，「劝你及时放手。」

吉日既定，钦天监就该派星官随使者主持祭天事宜——只不过此次情况特殊，萧北阙须随宋南归一同回。

月清亮，而她望一双笑的。

灵狐爪的动作停滞了片刻，随即默不作声地变回了石雕。

长大些，便也渐渐明白了钦天监职责所在，每日只跟着师父修行，不再提山下事。”

“若是现任星官健在，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制造一场换代。”——比如说，谋杀现任星官。

十年前她尚未，年年都央着家中兄带自己去赏灯；转十年过去，她已成太妃，容貌依旧年轻丽，张却需自称一声“哀家”。

灵狐被挠得舒服，摊平了任她摸肚，于是一块串着红绳的小银牌从蓬松的绒中一角，其上“萧北阙”三字，正是星官姓名。

如今她已多年不曾得见灯会，而清澈月光下的星官转过来，宽广袍袖在夜风中飘摇，谈及幼年期盼时垂敛眉目，皆是寂寞。

“把钦天监那小来，否则谁都别想活着走去！”为首的歹徒将受了伤的车夫一把拖到地上，重重踢了一脚，又示意旁同伙，“去搜，别让宋家的跑了。”

他话音甫落，栏杆上雕刻的玉石狐狸竟化一只态纤细的灵狐，眉心纹金，耳尖并足尾透紫，一便可知并非俗。

它又回到宋南归旁，轻轻叼着她的袍袖，牵引着她往客房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