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口头上切割马莱人和艾尔迪亚人,也还是会对他们的秘幸感兴趣。这让乔纳感到好受些,他用自己对克鲁格的关心来填补他在社会上所作所为的空洞,他把克鲁格当做自己的赎罪箱来对待。多么便利的一件事。
克鲁格的幻肢症或许好点了,至少他没在自己面前再度崩溃失态。乔纳为此快慰,这何尝不是一种拯救——一个患有心理疾病的战场“遗孤”在自己的友好陪伴下得到恢复,这是一场救助,一场脱离战场之外的救助。当乔纳同克鲁格坐在一侧畅谈时,他注视着克鲁格平静的神色,很难不为自己高尚的行径欢呼,尽管他忘了,他刚在门口踹开了一个乞讨的艾尔迪亚小孩。
克鲁格在某天对他平静地坦言:“我来这边一直在想,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身心都受到侵蚀,彻底地被剥夺自由,甚至迷失自我。要是知道会变成这样,谁都不愿意上战场吧。但是大家都被某种力量从背后推着前进,将脚踏进了地狱。这种力量,基本都不是自己的意志,而是被他人和环境强迫,没有办法。不过,自己推动自己的人,所看到的地狱要另当别论—— 他们看到的是那地狱尽头的某物,那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更残酷的地狱。那是——只有不断前进的人,才能知道的。”
乔纳震惊地凝视着克鲁格,他的发言仿佛宣战般郑重,如同警钟般回荡在自己的耳畔。
克鲁格却浑然不觉地,扭过头,问他:“那么,你要向人举报我吗?”他再一次露出了令人心悸的神色,他低下头颅来,等待加冕一般,但他的王冠沉重得几乎要压断柔软的脖颈,如此脆弱,如此坚定,任凭他套上枷锁也无所畏惧。乔纳被他的无畏坦率打动了。
“不……当然不会……”他说道。
自那天起,克鲁格的幻肢症完全消失了,他周身的罪恶都被吸纳进他的体内,他完完全全接受了——艾伦·耶格尔,与其说想明白了前进的目的,不如说是,想明白了除了前进别无选择,除了背负别无选择。
乔纳认为自己抓住了战争下的智慧余韵,即使他没有彻底顿悟什么。
直到那个夜晚,威利·戴巴发表演讲,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于此,而帕拉迪岛的恶魔也随之出世。它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了在舞台上的戴巴。乔纳惊恐地仰视这让人发抖的食人怪物,他幻想中的魔鬼在此刻具象化了,它比乔纳任何时刻所恐惧的、残酷的怪物还要凶恶。帕拉迪岛的人果然是恶魔!他这时候像当时克鲁格般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抱头痛哭。乔纳绝望地想,克鲁格看见的战场是这样的吗?他不会知道,如果克鲁格听见这话,会为他的天真嗤之以鼻,自定义地把不同于他们的人类视作恶魔,这是怎样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