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9 杨港之约

季云烟在方才的沉默间，突然想起一个差点被她忽略的细节。

排骨叔在把人皮面具交给她时曾说，“这面具不怕水”。

叔在说这句时，语气随意轻飘。

那时，她只以为是叔手艺精湛，轻易能制作出如此厉害的仿真面皮。

可是后来，她同长青院那两个常常替排骨叔运酒的小子聊起，他们说，这几个月排骨叔把店铺歇业了，好像在潜心制作什么物件，夜里去时，叔店里的灯还亮着。

排骨叔本可以敷衍的，可他还是认真完成了她的委托。

季云烟仔细想了想，这份认真里，是有几分希望她此行东齐能去寻一寻扶墨的请求在的。

只是叔不善言辞，那些话都被他藏进了面具里。

季云烟手掌撑着下巴，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过排骨叔的这份希望。

面对着沈独翳听见她答应求婚后的错愕惊喜，她在笑中添了几分少女羞涩。

她低下头，轻声龃龉道：“不过……”

“不过什么？”

此刻的沈独翳什么都愿意答应她，他蹲在她面前，急急反问。

“我把我自己卖给倪家，早不欠家里的，我的婚事，知会他们一声便好，但你沈家是高门大户，规矩定严，你父母既还不知你的意愿，若我贸然跨越千山万水随你去了临昌，结果竹篮打水，那我岂不……”

季云烟扭开头，避开他的灼灼视线。

“总之，若你真有心娶我，你自己回去求他们同意，再来聘我就是。”

沈独翳听了亦觉有理，他无疑有它，连忙点头。

“好，我都听你的。”

他喜色的眼底浮起几分泪光，抿着唇小心翼翼去牵她刻意攥成紧张状的手。

“稚氤……”

好想同她说，他已选好了戒指材质款式，等成婚那日，他与她便行换戒礼。

可他又想给她一个惊喜，等到大婚时告诉她，她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记得。

沈独翳握起她的双手，与她十指紧扣。

他撑住她坐的椅背，缓缓朝她俯下身。

她以为他要吻上来。

没想到，他只是轻轻地拥住了她。

他埋在她香甜的肩窝中，每一个字都很轻。

“那，你给我一件你的信物，好不好？我想路上留作念想。”

季云烟愣了愣：“可我没什么值钱的饰物，你想要什么？”

“编一个戒指给我，只要是你亲手编的就好。”

“好。”

季云烟去织厂库里翻出一卷红绸线，认真编了半夜，又从自己随身带的簪子上拆下一颗珍珠，缀上戒指，作为戒面。

这枚奴婢稚氤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戒指，对于西周暮平王来说，只是一枚连他妆奁盒都不配放入的破玩意。

等将来，他忘了她，这枚小东西可以被轻易烧掉。

这也算她最后一次替他着想。

季云烟夜里去送戒指的时候，沈独翳问起她的病。

听完她现编的中毒故事，他郑重向她许诺。

“等我回临昌，我会替你去寻最好的大夫来给你治病。”

季云烟笑了笑，视线从他无名指上的红戒指移开，看向他鞋尖上的一点灰尘。

她垂眸沉默了一会，终是没有蹲下身替他掸灰，而是伸手轻轻抱了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