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缓缓离开他身边。
夔龙拔剑:“之前我父亲的事,对不住了。大家商量好留你一命,没想过行露会把你劫走。”
“太迟了,我不原谅你们。”惊女回头,情绪少有得激动,但仍如湖底波涛,不为外人得知。
她眼中粼粼波光,细看又并无怨愤。
“是荇芼吗?”
练武场的这一头,白衣剑客缓缓发问,角雀被他别在腰间。
让行露的身体承受最痛苦最深刻的一刀,落在荇芼的身上。
二十年前,行露杀焱座,遭血毒之困,不得不隐退苍山;
十二年前,渊底来客身登武林盟之主位,盟中派系渐显;
五年前,武林盟内乱爆发,血洗渊底,行露掳走最后一个极寒之女,取名荇芼。
如今,这个女孩出逃,被称作惊女。
五年前,他的经脉无法承受寒血的药性,行露拜托睢舞将荇芼的血炼制后再予他服用。
三个月前,女孩把自己的血直接掺进他的药食,趁药性反噬,割开了行露的胸膛与气管。
行露的荇芼大约也死在那个时候。
被欺压而不得反抗的灵魂,被虐待而无法逃脱的肉体,终于在那一天得到自由。
行露叫女孩荇芼,她是他取索无厌的触手可及之物。
行露以为自己可以死,却没想到被鸿鳞的妻子救回。
人真奇怪。犯错时一味堕落,为求生无所不用其极;
悔过时痛弃前尘,为赎罪心甘情愿下十二层地狱。
“你回来看我死吗,但死的人会是你的朋友,抱歉。”行露从容的外表不掩为难。
“停步,莫靠近了!那人危险!”夔龙着急,握剑向惊女的背影呼喊。
“不求原谅,但我的事还未做完。若怒火烧得你无法自抑……”
角雀出鞘,熠熠生辉。怜惜与愧疚杂合在行露脸上。
“喂!背负仇怨的又不止她一个人,你自说自话个什么劲!”长剑立刃,心中焦虑,从天下第一手下抢人,夔龙既不安又蠢动。
“放心,事毕,我与你同死。”行露对缓步而来的“荇芼”说话。
月下白衣出手。
从无如此缠绵的剑意,也无如此慈悲的杀机。
“有没有搞错!认错还杀人!讲不讲道理啊!”青衣也闪动,这是他此生最快的一剑。
一剑死,一剑生。
两剑相碰,生死交缠。
行露重伤初愈,夔龙以命相搏,竟然是不相上下。
惊女终于停下脚步。
角雀被挡在她颈侧三寸,削断一绺鬓发,无法再进一厘。
“熟悉的招式,你是那个人的儿子。”行露神色如常,似乎并不惊讶这个结果。
“天下第一,名不虚传。”夔龙勉力微笑,凝视着角雀的寒锋。
沉默许久的惊女动了,她仰视白衣的剑客。
她却认不出这个人。
他很像行露。不论是头发,还是眼睛,还是声音,都非常像行露。
可是他也太不“行露”了。
他看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同情,这是行露绝不会有的情绪。
惊女既开心又恍惚。她在他眼里不再是物品了。
原来的行露真的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