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姿朝掌柜微微，也没接话。

掌柜和气的脸上笑容不变，搓了搓手，依然殷勤：“好嘞，我说今儿是甚么吉日，这不您看，后院的几丛丁香这么早就了苞，原来知是公这般人要来，这不正是那些个文雅人儿说的‘蓬荜生辉’嘛。”

抱着男孩，仰起脖颈阖上了睛，白鹤姿了一气，仿佛已将这一路来所有的泪与不甘咬碎牙齿和着血吞下，白似是受到主人暗般的痛苦，垂抵着他的肩背轻轻挲。

眨着睛四下望了望，噎着转向白鹤姿，问：“师兄，我们这是在哪儿？”

“你方才不是让那人冰一壶凉酒吗？”男孩才是不解的那个，怎的师兄连方才自己说的话都不记得了。

白鹤姿轻抚着男孩的背脊，低声：“师尊一代宗师，我想，那些教妖人便是擒下他，也会以礼相待的……你娘……她在天上有灵，必然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别让她难过……”

半晌，男孩止住了哭泣，终于是重新昂起了。

他店时便已是扫过一遍，见底楼大堂内在坐之人皆是些行止迟滞的汉，不似有武功傍的人，便放下了心来，知其中定无甚教追兵。

现在面对着这个并不熟识的小师弟，白鹤姿也唯有用手心不断挲着孩的额，以期望能给他带来些许安。

“不必了，掌柜的，”白鹤姿轻声打断他，“要地字号的房便是，来一些我和小弟够吃的饭小菜，冰一壶凉酒。”

孩算是应了应，虽鼻尖角还泛着哭过的红，却也听话地牵起白鹤姿的手，两人一往店内走去。

之后便又是一年的分离。

这些人见一作远行打扮的佩剑青年带着一如珠似玉的孩内，皆是好奇地朝他们望了过来。

尊会来到白荻山庄，陪足一月与他，既是考校他过去一年的修习，也会传授新的无形无量心法。

是以得知师尊收了个新的室弟后，少年的白鹤姿虽面上不显，但曾经只属于他一人的师尊被旁人一分享，对方虽只是个刚生不满一年的赤，心中却还是对这个未曾谋面的稚儿到些许微妙，不过这也是七年之前的事了。

白鹤姿一怔，笑了笑，正解释，却听一年轻男的声音，自一旁梯传来，声虽不大，却足以让整个店内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师兄，你现下这时饮酒作甚？”

良久，孩的哭声方才转为轻浅的啜泣，闷闷的还带着哭腔的童音，隔着斗篷厚重的料传来：“师兄，你说师尊他还活着吗？”

“可是他们人好多……他们还杀了我娘……好多血……好多血……”

“殿下，您这就不懂了，这叫‘氷凉酒，一两三’。”

孩也终是忍耐不住，如一只归巢的燕般扑了白鹤姿怀中，埋小声地痛哭起来。

连夜奔袭脱力后的神思放空，实则只是自欺欺人的逃避罢了，如今被男孩一问，就仿佛是揭开了盖在伤上未合的创一般，赤的血就算是轻轻碰一下，也会痛得撕心裂肺。

只见自客栈陈旧却洗得洁净的楼梯上，款款走下一着玄黑华服的男。行走动作间，袖袍脚焰形的暗纹层

猝然听得他这话语，白鹤姿也是形一滞。

想来小二已是前去通报了，甫一店中，掌柜便迎了上来。

白鹤姿脸骤变，手倏然上腰间长剑，反闪至桌前，将男孩护在背后。

已是恢复了从容与平静，白鹤姿柔声：“此乃滁州九和郡辖下的枕镇，离风鹢渡已是不远……是不是饿了？师兄带你在这间客栈里先歇歇脚，来；那些妖人想着我们一路奔袭，定是早已在江边设下了伏兵，不会料到我们竟在此间镇上停留。待联系上了江南武林盟之人，让他们派四渎八盟前来接应，方更为保险。”

“这位公，是打尖，还是住店呀？看天也将晚了，恰本店上好的一间天字房还空着，只需一吊钱便可过夜，每日更换的崭新被褥并不断……”

“嗯？”白鹤姿一时未回过神来，不解地望向男孩。

搂住小师弟，闭上睛缓呼几息才使得的隐痛微微平复：“师尊他……吉人自有天相……”

白鹤姿没有理会这些探寻的目光，径自带着男孩在墙角的一空桌坐下，褪了大氅取下箬笠，了内里的月白织缎袖领袍。

店内楼下稀稀疏疏的三五酒客，谈笑间着一带着当地乡音的下江话，想是本地务农或是渔猎的村民劳作一天后，来此打打牙祭，饮些许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