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
那是子弹贯穿皮肉的声音。
过了一会,窗帘重新拉开了,沈舟穿着一袭军装,他不向从前那般冲着我笑了,他压低了帽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当晚沈舟事变了,他赢了,整个江城乃至北方,都是他的天下了,这个坐拥大半个江山的男人,此刻正给我削苹果。
“国文好难”,我拿笔杆敲了敲头。
沈舟立刻放下刀子将笔杆抽出我的手心,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我的额头,“喊一声我的名字,我教你啊”
我托着下巴看着他,他对我无可奈何,“好吧,我教你”
“沈舟”
“嗯?”
“沈舟,沈舟,沈舟,沈舟,沈舟”
“我在,我在,我在,我在,我在”
我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可事情总是不如我所料。
周先生病了,还是我的友人告诉我的,我推开沈舟跑去木兰别院的时候,也没能见着周先生最后一面。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几日前他那般自荐。
“我知道我没什么干净的东西,唯有这幅身子还有点价值,知意,你能不能抱抱我....”
我看着周先生,他在一件一件的解开他的戏服。
“我可以画着花旦的妆,不发出一点声音,你也可以吹灭烛灯,但我不希望你吹灭它,因为我想看着你的脸”
我吓到了,慌乱的将衣物往他身上套,“周...周先生!不可以”。
他身子冰凉,站在原地看着我,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夺门而出。
沈舟见我惊慌的扑进他的怀里,也是吓了一跳,他攥着我同样冰冷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揉搓着,“不怕,不怕,知意怎么了,我在呢”
“沈..沈舟”,这是我第二次在沈舟面前大哭。
在这个宽厚的怀抱里仿佛可以无限撒娇,任性,因为我知道他总是会纵容我,宠溺我,永远待我如此。
木兰别院清冷了不少,我第二次去的时候,就连阿姊也不见我了。
“知意你知道吗,你让我觉得好陌生”
我眼眶里的泪水都在打转,最终还是转头坐上沈舟的车。
有人都说沈舟养了个宝贝,日日捧在手心里,还有人说我只不过是沈舟一时的玩物而已。
关于我和阿姊的流言也四起,纷纷扬扬连着大雪一起落下。
阿姊也病了。
不知为何,她突然变得沉默寡言,我偷偷去看过她,她也是傻愣愣的盯着那块破旧的手帕和三块银元。
她连我都在抗拒,我也很少再去木兰别院了,只是路过沾秋居的时候会买些芙蓉糕差人送去。
阿姊撑过了冬天,撑过了春天,最终没见着夏季花儿的开放。
我给她换上干干净净的碎花裙,扎了两个羊角辫,将她脸上浓厚的妆擦干净,在她怀里放着一块破旧的手绢和三块银元,埋在了她母亲的旁边。
两个小土堆挨在一起,一大一小,我在中间,坐了一天。
沈舟和我一起茶饭不食,他就站在远处的杨树底下看着我。
我晕了过去,临闭眼瞅着沈舟踉跄着飞奔过来的身影,有些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