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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2/2)

在一旁解释:“不知什么人收了前朝的朝珠,又不识货,我看到的时候已经在旧货市场上给拆得七零八落,脆拣了两颗找人加了底托。”

那是在敦的一个圣诞节前夕,他们两人都不信教,但毕竟大学放假了,星星、天使和红白相间的拐糖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圣诞树,桂粉、糖、烤火红酒的气味弥漫在街上。曹心想到时候开学,年肯定是没得过了,还不趁这个机会给自己放个假?遂买了冰的双人票,拉着埋首于下学期书单的陈门,只说是去自然历史博馆。

节日当天便也乡随俗地换礼,宿舍里的本地同学尽数回家过节了,没了他们喝酒笑闹和谈阔论的声音,板间显得格外安静,只有楼下的唱机,隔着楼板远远送来圣诞颂歌。

“怎么了?”曹把一个杯递给他,问。

打开看了看,说自己不会用这个样式的,让陈帮他上。陈竟什么也没说真来帮他扣了,等曹端了酒回来,他还拿着那个盒坐在一边沉思。

两只玻璃杯清脆地碰在一起。

只一样东西显得略有些单薄,陈于是又去挑了一副嵌着黑电气石的鲸尾袖钉。人在国外,一年到总有些场合要穿西装,他想曹应当用得上。等到打开对方递过来的小盒时,他却愣住了,曹不知从哪也淘换来一副袖钉,珍珠的。陈并没穿过法兰西式的反褶衬衫,因此也就没用过袖钉,此番为准备礼才去看了好些萨维尔街上的橱窗,可即便如此,似乎也没见到这样的。

“好。”

东珠?陈愕然,喃喃地说这未免太麻烦、太破费了——曹忽然凑上来接话:“镶袖扣上是麻烦的,要不是你不了,我就请人成耳环了。”

看曹跌跌撞撞固然有趣,不过陈自己也没什么冰技术可言,只不过他老家比曹的更冷,小时候在结冰的麦场上多打过几回罢了。他们小心翼翼地扶着栏杆走了两圈,然后曹怀表看了剩下的时间,想着不能一个钟都在这学步,于是脚一蹬便到了中间。陈别无他法,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上,过去时被曹拉着胳膊往自己那边一带,方向却是冰刀的斜角。陈一时没来得及调整角度,重心一个不稳,两个人就都歪斜在地上,好在冬天穿得厚。

冬天街上的人多,陈觉得自己没那么怕冷,何况外袋,没必要在这上钱,是以一直没买,曹可算逮着机会送他一副。陈这边则更为难些,曹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陈想了又想也想不他缺什么,送来送去也无非那些东西,于是脆放弃新意,买了瓶好一的墨——反正这东西放得久,今年用不上还有明年。他自己其实也没用过这个牌,先看上的是那六角的玻璃瓶,镂刻着蔓蔓枝枝的纹,待买完了又暗笑自己近乎于买椟还珠的行为。

“别急。”曹用力攥了一下他的肩膀,向杯里各倒了浅浅一杯底红酒,举在他面前:“为了四海清平,百姓安乐!”

“胡说什么。”陈不自在地把自己包好的盒扔过去:“赶拆你的吧。”

伸手拿起电话听筒,还没凑到耳边又扣了回去。他考虑了片刻要不要暂时把陈调回边工作,或者找个人多留意他一下,可一低,视线扫过桌面,又决定先让他自己待会儿,于是只打铃叫了典韦,说自己今晚不用车了,陈先生要去哪就送,不让送就跟着,回来汇报行程。

典韦答是,敬礼后也关上门离开了。曹低下去继续应付文件,偏巧钢笔断墨了,他拧开笔,拿过桌面上那只刻着西番莲纹的六角玻璃墨樽转了两下,终于叹了气。

“国家内忧外患,多少百姓不果腹,又有多少国宝落在外……”他声音很轻,但语气的重量并不因此减少:“我们这一批因为赔款才得以洋的学生,有朝一日真能把所学用在救国上吗?”

拗不过他,先在博馆内转了一圈,但因为临近闭馆时间,并没来得及细看多少东西。待到换了冰鞋踏上冰面,一下午都表情严肃的陈看着曹摽着栏杆在前方挪动的样边才漾笑意。好像迎面而来的不是十二月的冷风,而是四月带着风信和黄仙香气的风,把五官化了似的。

先前听说那里有数目不少的动植和矿标本,去看看也可以在这方面多些了解,于是答应了。等到了才知,博馆前的空地被改造成了一年一回的溜冰场,围起来挂了红红绿绿的彩灯,冰面柔和地反着灯光,周围还有一圈卖巧克力和焦糖杏仁的小摊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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