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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分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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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牌一转,席面在白沙浅滩样的亚麻桌布上流水般铺展开来。煎炒烹炸烧烩焖溜,袁家的宴会上自然不乏别处见不着的新鲜菜色。大雨加重了涌进厅堂的海水码头的潮气,或许让女宾电烫的发卷与晚装上饰的羽毛显得不那么蓬松了,却并不打湿宾客的兴致。过了半夜,人群才从一潭流成一股,被一柄柄黑色大雨伞庇护着,接连地从门廊转移到车厢。

曹操和陈宫很识趣地没劳烦主家管事为他们叫计程车。转过街角刚好有辆带雨蓬的人力车,两人便挤了上去。雨势虽然大为减弱了,路面上还存有半尺的积水。车夫拉得急,拐弯时遇上蛰伏在水底的坑洼,车身登时整体歪斜而各个部件错落有致地惊叫起来。拉车此时已然变为掌舵,虽然最终勉强维持住平衡、令他们免于变成上了浆的软炸肉段,但也难免淋得透湿。

即便无终馆还在翻修,照理说曹操也没必要非得跟他挤——住哪个酒店不行啊?再说只要他开口,袁公馆未必不能空出来间客房。曹操对他的打趣嗤之以鼻:“你看到他们的酒单么?慈善救国聚会说得好听,原来把法国葡萄酒换成本地货也算救国表现的——怕不是哪位将军不知哪门子亲戚的仓库又该清货了!明天还要看到袁本初那张脸,趁还能清净,你让我赶紧清净会儿吧。”

曹操对这处房子已经熟悉到不必招呼而能自便,欧洲人所谓‘当成自己家一般’。陈宫进了门便去开热水,让他先冲一下祛祛寒气,不然即便是七八月间,带着酒劲被水一浇也容易头疼。

换陈宫进洗澡间后只听外面翻箱倒柜地响,他疑心是隔壁的猫蹿过窗口进了屋,正要让曹操去卧室看看,就听见他的脚步由远及近,隔着淋浴的水声问他有什么吃的。

今晚这样的场合,作陪的人向来是没资格吃得尽兴的。到场的时候尚有一肚子的恭维话填充空间,整晚过去,这些珠玑被一颗颗、一串串地掏空,退场时免不了胃囊羞涩、环堵萧然。

他这住处较曹操装修中的公馆虽小了不知多少倍,但作为一只健全的麻雀,五脏比新割过阑尾的病人更为完全,甚至有个小煤气炉子可以做饭。陈宫于是喊回去,说橱柜里有挂面,你要煮的话给我也来一把,要是实在不想开火……就吃个桃。

前两天亲戚家有个半大小子从武阳乡下来,要到大城市谋差事,托陈宫照料一下。既然家信里特地提了,他就给找了个找了印刷厂的活计,又留人在自己家住了两夜,帮忙安顿好。兵荒马乱之下若不是实在没出路,谁会千里迢迢冒着铁路被炸的危险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呢?于他不过举手之劳罢了。那孩子远远地坐车来,除了行李袋和铺盖卷,还辛辛苦苦背了一篓蒙阴白桃特地带给他。

陈宫匆匆地冲干净身体,只像把带着泡沫的碗碟在水下涮了一涮,套了件穿在衬衫里面的白背心出来。他把曹操胡乱挂在浴室门后的西装和衬衣并自己的一起用衣架撑好挂在阳台,本打算通通风,想到如果雨水多半会潲进来,又作罢。

他就知道曹操懒得开火。灶间水池边,曹操洗了个桃正要掰开,准备一人一半。陈宫制止他,说这个品种不离核,你直接咬吧。

白桃放久了也变色,外皮会从完全的奶白由浅至深地染上茜红。这一篓一路蒙着叶子被带过来,放的时间不长,只稍微带了点粉。曹操闻言从淡粉色的尖咬了一口,果肉脆甜,汁水也清爽,不会像水蜜桃似地吃得一手粘腻。

陈宫这房子没有电气冰箱,夏天鲜货放不住,也就很少买。他只有早饭经常在家中解决,还有一盒鸡蛋两个西红柿的存货。搜罗起这些,加上曹操对其秋毫无犯的挂面,他还是去煮了两碗炝锅面。要放整根葱白那么多的眉毛葱,加颗八角在油里爆香;调料只需酱油和盐就够了。他开水加得多,瓷碗里汤多面少,腾着熨帖的热气。

陈宫像个称职的堂头,称这热面汤喝起来有醒酒的效力,曹操则坚持这说法没有科学依据。五分钟之后,他端着空碗再去厨房时发现锅里也空了,只得悻悻地把碗留在了水槽边,再去啃桌上没吃完的桃。他发现经过一点小工序,这桃子还是可以掰开的:先使小刀切到底,然后果肉转着往刀刃上喂一圈,再扳住两瓣前后地扭,熟红的桃核便会露出来,宛如生宣上点了一大笔胭脂,将周围的脉络都洇红了。

卧室的床头柜上留着一盏台灯,灯光里漾着淡淡的花露水味。他走进去时陈宫闭着眼,含糊地让他把灯熄掉。陈宫的木架床是搭了蚊帐的,布庄的老板倒不缺斤短两,送来的纱帐子以厚度大大弥补了尺寸上的不足,平日里开着风扇都有点闷,待到曹操鬼压床一样爬上来,他就真喘不过来气了。

曹操的唇齿有桃汁的甜味,陈宫尝到一点,扭开脸去,枕头里的荞麦皮随着他动作沙沙地响,“我都刷过牙了,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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