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势,眉间却频频蹙动,呼吸渐急,很不安稳。
雨声骤大,“啪——”一下,整个小区再不见半抹除闪电的光。
“安……!”陈沧艰难吐字,逼迫自己般遽然惊醒,眼神懵然地环视周遭乌漆。
他平复须臾,动身去摸茶几抽屉里的蜡烛与打火机,擦燃火苗的瞬间,却如惊弓之鸟,忽地将打火机扔开。
他害怕火?我不解。
缓和比刚才用了更久的时间,陈沧寻回打火机,半眯眼睛点亮蜡烛,将蜡烛固定在烛台。
他逃也似地远离火光,卧回沙发,合该凌傲飞扬的帅气面庞,只余怆然容色。
我不知道后来他有没有睡着,也不知道他之前梦到什么可怖画面才会微微发抖。
只是窗子上雨水注注下流,蜡油滴滴凝落,很像泫然的眼泪。
他的心是不是也在发潮发湿?
景有语,物有语,人也一样。这等相融,应该是的。
我摇摇头,“希望你快好起来。”
*
年深日久,之后好像一切都复原了,我能看到的——有关安度与他的记忆片段也越来越少,偶尔闪过,也停留极短。
陈沧似乎已经不会去回想或衔悲,每日正常生活、学习,只是向我投币的习惯依然延续。
随他日渐成熟的眉眼,我再听不到任何一个数字,乃至连他内心的断言残语也不能读探,久而久之,这变成了一种无法琢磨深度与厚度的丈量。
于我而言,增龄远超时光本身,在陈沧读大学、毕业实习、工作的这十年里,我通体泛黄,垂垂老矣。
他仍旧坚持着,离家多久便会充盈等量硬币。诚然,币种也变得丰富,除去人民币,还会夹杂港币,美币,日币……或是占外币比例最高的加币。
所以我足不出户,也云游遍历了无数好风好景——只不过不管是在夕阳肆照的中央公园,或是雪光初至的露易斯湖,虚化的美景前方,他总是孤茕孑立,无人与共。
直到一天,陈沧衬衫微皱,衣扣斜开,臂弯挂着出门前的深色长风衣,顶着和平整不苟毫无关系的模样归来。
*
他喝酒了,我判断,但谈不上醉,因为他步子还算稳健。
酒味发甜,裹一丝从未有过的,属于异性的馨香。
没开室灯,沉静暗夜,皎月在地板洒一片糖粒似的碎华。
陈沧双腿交架,一只手以肘抵住单人沙发,虚虚撑头;另一边,修长干净的食指有节奏地轻敲扶手,眼睑半掩,像在思索什么。
英俊的脸庞清朗肃穆,早锤炼出不动声色的沉稳,姿态倒松懒闲散,我品赏这份迷人的反差。
片晌,他停了敲击,摊开手掌,一枚硬币妥帖地躺在其中。
一星银光被抛高,收接,再勾一条抛物线弧度,湮浸于和它一样镀上镍或铜的钢芯钱币里。
*
多少年了,又得见这般清晰的情境,我放轻呼吸,不敢眨眼。
自行车轮轨迹颤巍,碾过落叶簌簌脆响。安度约莫九岁,刚学会平衡车头,不甚熟练地踩着踏板,“陈沧哥哥,我会骑喽!”
“你怎么不说话?啊——”她得不到应和,回头寻人,心一急,连人带车歪倒,摔下地面。
陈沧自不远处小跑上前,伸手拉她,安度却躲开,委屈地抱膝埋脸,哭腔浓浓:“你骗人,你明明答应一直在后面扶着我,结果才跟了没多久就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