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层失落的气息,原先胡乱揪着她衣角死不松手,现在也收了回去。
有什么东西好像突然被点醒,陈叙衫隐隐约约地察觉到——她失言了。
“……我的学生都是你这个岁数,”陈叙衫状似不经意提起,“就当我包了你,找找自己爱做的事,我也可以给你安排工作,钱也会打给你。”
陈叙衫不知道她哪说错了话,只能尽力许诺来找补。
最关键是,她不想舒与淮把自己放得那么低。
“我不要您的钱。”舒与淮撑起上半身,“我有钱的。”
轻轻的话语带了认真劲,让人不得不当真。
陈叙衫没说话,被他这股认真劲激得想笑,连难耐的烟瘾也被奇妙地压制下来。
“我逾矩了吗?”对面的人一直不说话,舒与淮有些慌,小心地开口问。
“没有,”陈叙衫伸手把舒与淮捞了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舒与淮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却很惊喜陈叙衫的纵容。他埋在陈叙衫怀里,嗅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草药味,隐秘地勾了勾唇角。
像只餍足的猫,满足于主人的纵容。
大中午的,雷电却抢着把天劈沉一片,连带着屋内都暗了下来。窗外一片嘈杂的声音,空调外机呼啦呼啦转着。舒与淮把衣服收回来,关好窗户,静悄悄地走进房间,把衣服挂好。
床上躺了个身影,眉头狠狠皱着,好似陷入了什么不可逃脱的梦魇中。舒与淮拿了张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
舒与淮也不知道是自己脑子少了根筋,还是太上头到意乱情迷,糊里糊涂就带陈叙衫回了家,翻云覆雨后两人就相拥躺在床上睡了过去。舒与淮被雷声吵醒,收了衣服后就再也睡不着,趴在床边陪着陈叙衫。
陈叙衫总是做噩梦,舒与淮想不通,为什么陈叙衫这样的人会这么频繁地做噩梦。
一个不缺钱不缺权,温善平和,不像做过大坏事的人,为什么会频繁地做噩梦。
血色浸染了半边天空,周遭的事物被拉长模糊,看不清楚。大雨从天上“唰”地落下,耳边是惊叫的人声、疯响的汽笛,混杂着雨水的哗啦声,像一柄尖刃绞得她脑子钝痛。
但此刻都无法去关注这些了。
陈叙衫麻木地站着,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一辆红得刺目的大货车侧翻在大马路上,车厢毁了半边,翻倒带来的剧烈撞击让车辆零件散了一地。黑沉的天空不透光,甚至看不清护士身上的白大褂,她们焦急地围绕着两个人,一个刚从车厢里拖出来,一个躺在马路边不省人事,浑身是血,脖颈破了大口子,双瞳涣散已经没了意识的人。
陈叙衫双手发颤,她红着眼,死死盯着那个还在持续失血的人,雨水带着血水漫到了她的脚边,像是什么大张血口的怪物,吞噬着她的理智。
那是她的哥哥,那是几乎付出了一切养她长大的哥哥。
惊醒——
陈叙衫迟钝地睁开眼,眼里是一片墨色,曾经从这双眼里能窥见那颗年轻的、愈燃愈烈的野心,现在却只剩一片麻木颓然之色。
又做噩梦了,陈叙衫机械地眨眼。
为什么会做这么多噩梦呢?她钝钝地想。
所有人都说,陈叙衫八面玲珑,甚少树敌。她的野心助她从一无所有做到投行MD,前途一片光明,没人不看好她。
但是到最后,她的野心也让她输得一败涂地。哥哥死在那年盛夏,死在项目开发时招惹的那个疯子手里,死在陈叙衫的野心上。
陈叙衫眼神空洞,轻飘飘地,落在推门而入的舒与淮身上。
她快分不清她和舒与淮,谁更可怜了。
“来。”陈叙衫声音沙哑,向舒与淮招了招手。
那小孩端了碗汤,闻言搁在旁边的矮桌上,乖乖地走到床边。
陈叙衫抓住他的手,使了点力道,舒与淮便顺着躺了下来,被圈进她的怀里。
身后那人把头搁在他肩上,发丝便落在舒与淮跟前。他自然地勾起那缕发丝,在手指间转着圈圈。
某些时候,他是挺大胆的。陈叙衫突然这样觉得。梦魇带来的抑塞无端消除了些。
“您起来喝些汤吧,好么?”舒与淮见她似乎是好了点,大着胆子请求。
“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