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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小子,是自己想与她为敌才拖我下水的吧。”许寂不怀疑许枷的动机,但她清楚还不确定的感情并不是催生禁果的唯一理由。
摁下接听键,女人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开口就是吩咐,“快到中午了,还跟以前一样,买碗拌粉送到麻将馆来。”这句话有多没感情,得是阔太太同自家下人说的,得是后宫娘娘和小婢女说的,不能是一位母亲同她的儿子说的。
什么麻将馆?是她不知道的地方。在哪里买的拌粉?是她不知道的曾经。
。
他一两岁就被心软的舅舅接去养了,说是养,实际上也就是管个饭,再管个能住的地方。
许枷不懂什么好和坏,只知道白天想找母亲,就得去街头的麻将馆,把所有的桌子都看一遍,准能在某张桌子上看到宋烟的身影;只知道晚上想找母亲,就得去路边最破烂的那间小旅馆,她在那里有个固定接活儿的房间。
但是去可不能白去。宋女士晚上接了活儿,白天身上就发懒,哪里都不肯去,就在那张不大的椅子上窝一天。吃饭成了问题,麻将馆可不包伙食。
许枷两岁就知道帮妈妈跑腿了。从宋烟那儿领上一碗粉的几块零钱,踉踉跄跄地跟在别人后面过马路,再去马路对面的早餐铺子里给她打碗粉。那碗粉一点儿也不轻,他拽在手里总走不直。有好心的提醒宋女士,这孩子一个人过马路太危险了,个子又矮又小的,过路司机也看不见。她只知道接过许枷手里的粉随便吃两口,而后回答道,他这不是能走,你们瞎操什么心。
如果说麻将馆烟雾缭绕、人声嘈杂,那“妓院”就得是另一幅天地了。
哪有办事的时候要个小孩儿在边上看的。宋女士的恩客们可不想见到他,每次进屋都要把他往屋外面赶。他怎么会清楚这些过于成熟的事情,他只知道,要是有别的男人来了,母亲就要他走了。
不是半哄着给他擦眼泪,告诉他一会儿就能再见了,而是不声不响地像丢垃圾一样把他扔出来。
五十五。
许寂对麻将馆的认识只从电视上来,至少简女士的良好修养教育她,那不是她该轻易知道的地方。跟着许枷刚才发来的讲解,她从菜市场出发,一路沿着新修的水泥路走到了卖早餐拌粉的小店。店门又小又破,一眼就能看到老板娘做早餐的不锈钢餐台,大概只有七八十厘米高,与他嘴里说出来的“特别高的台子”这类描述相差甚远。
还是老板娘率先认出了她,隔着几米远就喊,“诶!这不是那个天天给妈妈买拌粉的小男孩儿么,怎么几年不见,一下子窜这么高了。今天也是来给她买粉的么?加辣不加葱。”
这个点已经不是吃早餐的时候了,店里空空如也,只有两扇会摇头的挂墙电风扇还开着。少女闻言,茫然应下,又找了张空桌给自己点了份早饭,一碗豆气四溢的甜豆浆,一根大到盘子都装不下的油条,一颗裹满了茶香的茶叶蛋。
老板娘把打包好的拌粉送来,说了几句便坐下来与她闲聊,“他们都说你是这条街上最孝顺的孩子,我那时候听了就觉得刺耳。哪有让两三岁的小娃娃做这种事的,有好几次这门前出车祸,我都怕是哪个不长眼的给你撞了。真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都这么大了……”
许寂不知道他的曾经,所以只能安安静静地听着,又在听到车辆胡乱穿行的地方时,抬头看了看外面的马路。那么窄的马路,不过双车道,却在讲故事的人嘴里如同天堑,遥不可及。
“也没有那么可怜,毕竟是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了,如今都快记不清。”她不知道在跟谁说,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立场,只是单纯地觉得许枷长到这么大,真正能被他记在心上的应该不止这点得失与委屈了。
少女向老板娘确定了麻将馆的入口,付了餐费后,便拎着那份还算温热的拌粉过了马路。
麻将馆都是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才刚进门,她就闻到了扑鼻而来的烟味,很嘈杂,男人女人说话的声音乱七八糟,分外强硬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宋烟就坐在某张桌子的后面,得到麻友的提醒才看见她,扭头高喊,“儿子!我在这边。”
许寂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来。要很光荣么?路过每一桌,桌上的人都要侧过头来看她,看看这种贴心的孩子是谁的亲属。要觉得难堪么?毕竟所作所为和这里的任何人都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