齉鼻儿这两天也不知倒了什么霉，在街面行骗讹人屡屡失手，现在正是财神爷抖愣手——镚儿没有。刚才去玉清池，就是想找剃的老五去拆对俩钱儿。现在吃了顿羊馅饺，肚里才算有底儿，又听韩大胆儿说，打听到膀大力消息另有犒劳，心中自然喜得。

韩大胆儿刚才带齉鼻儿去吃饺，光看那小一个人表演了，自己还什么都没吃。这会儿回家，爹妈早用过晚饭了，厨房灶都熄了。这时看见天宝班后巷有个卖卤味的，就想买大饼酱填填肚，省得到家再夜宵，不免吵着爹妈休息。

卖卤味的见实在躲不过，只能转过来笑脸相迎：

正这工夫，离着卖卤味不远墙角，站着一一矮俩人，这俩人对火烟，上烟就一边烟一边闲聊。韩大胆儿以为俩人在这儿聊天，聊的一定都是街柳巷的风月趣闻，本来也不在意，谁知一听之下，却顿觉古怪，不禁联想到了浮尸案，于是就竖起耳朵，仔细去听那俩人对话，却听到一件耸人听闻的怪事——“城隍爷司招兵，鬼判官间拿人”！

，却绝找不第二个来。

齉鼻儿拿油纸包起剩下的饺，韩大胆儿知他在外面坑蒙拐骗，都是为了家里弟弟妹妹那几张嘴，于是又要了二斤饺，让他打包带走。齉鼻儿拿上包好的饺，揣上韩大胆给的两块钱，千恩万谢喜喜地去了。

韩大胆儿知这小，别的不行，除了坑蒙拐骗，就打听消息是一绝，心中清楚，只要这膀大力还在天津卫，用不了几天齉鼻儿那定有消息。

卖卤味的看见是个穿黑的副爷，心里就一突突。老时年间老百姓警察就叫副爷，因为前清那会儿，天津卫台、臬台等衙门里的大官，在老百姓心里都是大官是正职，而那些千总捕、衙差皂吏则降一级，都称为副爷。这些副爷就能吃、拿、卡、要，看见小买卖的，不光白拿东西还得讹钱。要不怎么说，副爷来站岗，粪车都轻三两，意思就是说，只要他想要，拉粪的车打他跟前过，他都得擓两勺。

他结了饭钱就往家走，路上思索案情，这许许多多的线索犹如积木拼图，在脑中不断归拢往一块合，案件的状况也逐渐清晰起来。

韩大胆儿给了俩儿，从卖卤味那人篮的签筒里一签儿来。那时天津卫许多买卖，卖小吃的摊上，都放着个签筒，来人可以东西价钱，直接给钱买东西，也可以俩小儿签，照签上数大小，中什么拿什么，可要是个憋十，什么也拿不到，也怨不得人。

韩大胆儿把手里的签递过去，卖卤味的一看心都凉了，签上数，篮里东西都包圆了，也不用给钱。他本来想给这位副爷拿只烧，再给俩钱，说不定就能妥过去，谁知这回一篮东西全得饶去了，说不定刚赚的俩钱也保不住。

韩大胆儿听齉鼻儿讲完此事，又给了齉鼻两块钱，让他赶去打听，膀大力现在到底在不在天津卫，要是真在，又在哪落脚。韩大胆儿答应事成之后另有犒劳。

谁知韩大胆儿只拿了一大饼酱，临走还把大饼酱的钱，扔到卖卤味的篮里。卖卤味的从来没遇上过，这么好说话的副爷，没白拿东西，没讹钱，还把大饼酱钱给了，就傻站在原地纳闷。

“……副爷，您了来嘛？”

韩大胆儿一心思索案情，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天宝班”的后巷。这“天宝班”和“富华楼”是南市的两大院，都开在广兴大街上。天宝班的老板“小李妈”，曾是东北军阀孟思远家中的老妈和内宅总。她开的院还能次的了，专门招呼达官贵人，军政要员，每日晚间客似云来，院儿内灯火通明，调笑之声此起彼伏。有些卖夜宵的小贩，就在天宝班后门挎个篮，卖包、酱、烧、卤鹅等吃。等着院里的嫖客或者女，半夜饿了来光顾。

卖卤味的心想，今晚倒霉，碰上这么个主儿，不光生意白了，说不定这篮吃也保不住，就故意把脸往墙儿转，想装着没看见。韩大胆儿知他害怕自己这黑，直接走过去拍拍他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