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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的,眼下酒菜丰盛,
他倒是吃喝得甚是惬意。
酒席吃了小半个时辰,众人酒酣耳热之际,忽听得外头泼刺刺的一声大喝:
「李员外,你家的妖邪业已找到,乃后园一株桃树妖是也。」
话音未落,两名身穿杏黄色道袍的道士大步闯入厅中,一红脸一黄脸,皆身
材高大,须发飞扬,神采不凡,几名阻拦不及的李府下人不知所措的跟在后头。
席间气氛登时一窒,一人低声嘟囔道:「什麽你家的妖邪,这两位道爷说话
好不懂事,当我李府家是养此等物事的不成?」
李员外看着玄奘,神情十分尴尬,好容易才一笑,他起身招手引过两名道人,
对玄奘弯腰作揖,赔笑道:「这两位乃是真法、真经道长,昨天游方至此,言我
府中有妖气,李某恰逢久候禅师未至,便请了两位道长查看家宅。此事说来,乃
是李某做得不地道,还请禅师勿怪。」
他自在那里赔礼致歉,那两名道人却是气势甚盛,乜斜着眼睛看玄奘。
李员外这般一分说,玄奘心中明镜也似的,这两名道人乃是来抢金山寺的香
火来着了。
他当下微微一笑,也不管嘴上油腻,起身合什道:「降服妖邪,乃天下有道
之士的共责,并非佛门专责。李施主挂心家宅,两位道长义勇,小僧自个来迟,
何来的怪责之言。」
李员外心中忐忑,若是因自己贪图一时便利,得罪了在邻近数县大有名声的
金山寺,事情就不美了。此时听得玄奘的说辞,不由松了口气。
那两名道人在李府中巡查时,隐约听到几名下人说府中来了一名和尚,乃是
员外从名刹金山寺请来的高僧,便存了同行别苗头的心思,甫一发现妖邪踪迹,
便直闯酒宴大厅,存心给这刚来的佛门同行一个下马威。
此时听玄奘言辞大气,两人也消了几分傲气,分别与玄奘见礼。
这两名道人自称乃是楼观道门下弟子,专责行走人间,荡妖诛邪,红脸稍胖
一些的那位是师兄,道号真法,黄脸瘦一些的乃是师弟,道号真经。
楼观道的大名,玄奘是听闻过的,一些典籍中也有其记载。
楼观道据说是尹喜所创,尹喜乃是与老子齐名的道门大能,他结草为楼,观
星望气,因而其道派称为楼观。楼观道至今已传承了近千年,乃是鼎鼎大名的修
行门派,绝非是金山寺这等不修术法的世俗寺庙可相比的。
这两名道士若真个出身楼观道,怕是不好相易的高人。
李员外却是没有听说过楼观道的,在他心中,在这附近数县颇有名气的金山
寺,才是正宗的名刹大寺,玄奘是来自名刹的有道小高僧,真经和真法两人,则
是不知从哪个山沟钻出的两个野道士,故此方有适才的赔礼致歉。
玄奘心念一转,就明白其中的缘由,他当然是不会去说破。
略略寒暄过后,那红脸的真法道人性子急,扯着李员外急吼吼的说道:「李
员外,你且随我等去看看那株桃树妖。」
李员外闻言心中甚慌,有心不去,奈何这是在自家宅中,是避不得的事情,
踌躇了半晌,他才哭丧着脸,执着玄奘的手说道:「请禅师务必与老朽同行。」
玄奘微笑应允,李员外这才紧紧携着他的手,带了几名管事,颤巍巍的跟随
两名道人向后园行去。
李府的后花园占地约莫十多亩,花木繁茂,满目青绿嫣红。两名道士指认的
桃树妖,乃是一株孤零零长在西北角落的桃树。
这株桃树年岁久远,合抱粗细,树干深褐多裂纹,此时虽未挂果累实,枝头
却已是密密匝匝的绿色叶片,无数粉色的桃花在绿叶丛中开得热热烈烈的,与其
他方自抽出寥寥几片绿叶的诸树相比,其勃勃生机远超寻常。
两名道士走到离桃树约莫七八丈处,就停下脚步,等待李员外等人跟上来。
真经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从怀里小心的掏出一面铜镜,递到李员外身前,
说道:「这乃是我楼观道的秘宝,名为照妖镜,员外且用它照这株桃树。」
李员外心中忐忑,转头看着玄奘,见他微微点头,这才手颤颤的接过铜镜。
这铜镜颇为古旧,边缘处有一层莹润的包浆,似是常常被人持握,四边雕画
着一些类似符咒的奇异花纹,镜面却是灰蒙蒙的,映着人脸都模模糊糊的不甚清
楚。
李福员外不敢久持,转动着镜子,照向那株桃树。
桃树映入铜镜里,镜面忽然微微一亮,只见镜中模糊的桃树影像中,一股青
黑之气在树杆里收缩吞吐。李福员外大叫一声,双手发软,铜镜就直堕向地下。
真经手快,探手接住了照妖镜,顾惜的左右反转察看过无碍,才放入怀中,
说道:「员外请小心些,这等秘宝若是有所损坏,我师兄弟回到师门也不好交代。」
那真法走前几步,取出一柄青铜符剑,向着众人挺胸凸肚,威风凛凛的说道:
「这两日我师兄弟查遍李府诸处,才觅得此妖踪迹,李府家宅不宁,便是此妖作
的怪,李员外且站到一边去,看我师兄弟做法,除去此妖,保你家宅平安。」
说着用青铜符剑一指那株桃树。
那桃树被符剑一指,却是生起了一些异样,枝叶哗哗作响,竟是无风自动。
一些远远跟在后面看热闹的李府下人,发出一连串的惊呼,转眼就逃个无影
无踪,只余下几个胆儿肥的,兀自远远的打望。
李员外脸色煞白,腿脚发软站立不住,两只胖手便死死的拿住身边一样牢固
的物事,及至稍稍回神,方才发觉他双手紧捉着的,乃是玄奘的一条臂膊。
玄奘的臂膀温热稳定,强健有力,无端使人觉得心安。
李员外转头看去,只见玄奘那略显高瘦的身躯挺直如松,纹丝不动,神色淡
静。他心中略定,却不敢松开手,并又将肥肥的身躯向玄奘靠近了一些。
跟随着李员外的几名管事,也都是骇得魂魄欲散,心中极欲拔腿飞奔逃去,
奈何家主还留在此地,只好强忍着害怕,双腿颤颤的躲避在甚有高僧气度的玄奘
身后。
李员外虽然害怕得很,然而这是涉及自家的事情,便强撑着向玄奘解释这桃
树的来历,虽未免有些口齿不清,玄奘倒也勉强能听个明白。
这老桃树不知长了多少年,在李府建府邸前便有之,李员外因爱其茂盛,建
宅时便将其圈入了后花园,不想原来是妖物,这真乃是自取其祸了。
此时,那真法与真经对看了一眼,彼此点点头,心想这动静也闹得差不多了。
两人行前几步,成犄角之势,面对着桃树凝神养气。
那真法陡地大喝一声,挥舞着青铜符剑,左手捏法诀,嘴唇快速张合,念诵
咒语,脚下一步一顿,却是绕着桃树踏起了罡步。
那桃树的枝叶抖动得越发厉害,仿佛极是不安。
真经一圈罡步堪堪踏完,手臂忽然一扬,两道黄色的符箓脱手飞去,啪的贴
在桃树干上,那符箓一贴在树干上,上面用朱砂绘就的符文闪亮了起来。
桃树陡然一下大震,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凄厉呼声充斥诸人耳际,众人只觉
脚下的地面波动,无数树根在土下疯狂穿行,桃树的枝条如同无数人臂,在狂舞
不休,更有一阵冰寒的恻恻阴风绕着桃树刮起。
众人只觉一时天昏地黑,偌大的一棵桃树仿佛要活转过来一般。
李府那些大胆的下人以及几名管事,齐齐发出一声呐喊,什麽都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