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轻笑着,可忽然他的笑容凝固住了,铁与血的腥味在蔓延,他的视
线下垂,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入了他的腰间,同时撕碎了他的心。
「哈哈哈哈,我做到了!老师,我做到了!!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歇斯底里的笑声,来自握着匕首把柄的那个人,今夜的皇储殿下,萧
德尔奥古斯丁,没人看到,因为没人想到会有人把淬满剧毒的匕首刺进自己亲生
父亲的身体。
一击得手,萧德尔在德曼古斯的保护下电光火石之间就奔向了陈道临的所在,
寻求庇护似得站在了他的身边,没有人出来阻止他,因为没人相信眼前发生的一
幕是真实,原本满脸惊恐的皇储会在这种时刻露出獠牙,亲手斩断了名为亲情血
脉的联系。
「你真的一直都明白的呢,陛下,就在萧德尔拔出匕首,就在萧德尔将尖刃
对准你,就在他真的动手了,直到最后一刻真实发生之前,你都不愿意相信啊。
不过现在,你应该彻底明白了吧,陛下,我的选择和你是一样的。」
一阵阵延迟的惊叫声顿时响彻大殿,这个疯狂的夜晚就似永不结束,陈道临
抬起头,无奈地惋惜道,白王也露出了颇为意外的表情,似乎若有所思。
「达令陈!!」
哥特狂怒地朝着陈道临冲了过来,罗小狗和卡曼也满脸惊怒地紧随其上,所
有的宫廷卫士也骤然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怒吼着包围了上来,陈道临冷笑着,根
本不为所动。
「都退下!!」
一声大喝,来自皇帝陛下,所有宫廷卫士的脚步立刻一顿,虽然全都怒视着
陈道临和他身边的萧德尔,可是皇命不可违,只得停下脚步,红着眼睛死死顶着
陈道临和萧德尔。
「为什么?」
皇帝陛下并没有如常人所料那般暴怒,只是深深的注视着自己的儿子,最后
只说出了三个字,带着极力克制的痛苦的颤抖,沧桑的面容仿佛骤然老了十多岁。
「因为你很碍事,父亲。」
萧德尔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微微转头看了看陈道临,见他微笑着对自己点了
点头,这才咽了一口口水,重新鼓足勇气抬头冷冷道,眼中没有一丝愧疚。
「我为你铺平了道路,你的未来既是罗兰帝国的皇帝,你将要走的道路明明
没有任何阻碍,明明一切都会很好。为什么?」
皇帝凄冷道,乌黑如墨的血液从他的伤口里不断溢出。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我想要的···早已被你抛弃殆尽!!既然给不了
母亲和我应有的名分,你为何要与她生下我?!」
萧德尔的面容变得狰狞,几乎是咆哮着说道,不再惧怕皇帝的目光,凶恶的
眼神似要将他吞噬。
「我对不起的母亲,也对不起你,可是···」
皇帝陛下身子一颤,低下头呢喃道。
「对不起?对不起就能重新找回失去的一切吗?我的诞生,其实也不过是个
可有可无的意外而已吧,只要是你的儿子,我是谁···对你来说根本
就无关紧要,只要流着你的血,能够作为你的儿子继承这个帝国就可以了,难道
不是吗?!哈哈哈哈,既然如此,我就如你所愿,现在就达到你的期望,成为这
个帝国的皇帝,所以你很碍事啊,父亲!」
皇储殿下歇斯底里地大笑道,完全没有了一开始唯唯诺诺的模样,英俊略显
苍白的脸庞上浮起了一抹病态的潮红,充满了狂气的笑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原来如此···你一直都是看待我的吗,萧德尔?」
一丝黑色的血迹从嘴角边流出,皇帝陛下苦涩笑道。
「那你想让我怎么看待你呢,父亲陛下?一见到你就高兴的来舔你的脚跟吗?
因为发现我的父亲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男人而兴奋的不能自己吗?你是皇
帝又怎么样?在你抛弃我和母亲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不配再做我的父亲了,想
问我为什么要背叛你吗?因为···是你先背叛了我啊!!」
萧德尔越说越激动,怨毒的话语句句扎入人心底,在场众人大多面色复杂,
也有心怀异心之人看的津津有味,暗自窃喜。
「住嘴!陛下为了保护你,二十年来殚精竭虑,你怎么可以···」
一声大喝打断了萧德尔,却是来自皮特,这位老总管向来沉着冷静,可此刻
却个再也忍不下去,越众而出,不再顾忌皇家之礼,直指着萧德尔呵斥道。
「我有什么不可以?为什么总是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说什么保护我,随
便就把我丢给了别人,既然没办法尽一个父亲和丈夫的责任,当初就不要去找我
母亲啊!你自己种下的因,现在就尝尝结出的果吧。我就是要让你知道,就算你
是皇帝,可这个世界还有许多事并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萧德尔不屑冷笑。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我那个小姑姑告诉你的吗?」
皇帝陛下的面色惨白,片刻的死寂后,他开口道,却不是对着萧德尔,而是
对着陈道临。
「她怎么会泄露这个秘密,不过就是和做魔法实验一样,通过一些端倪发现
某种可能性,整理出合理的假设,最后通过一些方式验证,完全就是一次意外而
已。」
陈道临平静道。
「这样么···的确是意外啊···这世上的一切,就是由各种各样的
意外连接在一起的啊,所谓命运。」
皇帝陛下惨笑道,蓦地喷出了一大口黑红色的血液,摇摇晃晃地退到了王座
前慢慢坐下。
「命运啊···这可真不像你会说的话啊,陛下。」
「那看来你还不怎么了解我啊,小达令。」
皇帝陛下喘了口气,脸上的哀悸如雪花般渐渐消散,他拄着长剑,在王座上
坐直了身子,忽然一如往日那样淡笑道,可空虚的眼神中已经看不到任何人。
「没关系,我只要了解你想要什么,会做什么就可以了,陛下。」
陈道临依旧慢悠悠道,虽然他被无数金甲武士所包围,但此刻的囚徒却好似
并不是他。
「那你觉得我接下来会做什么呢?会如你所愿吗?」
「谁知道呢,结果都是一样,只不过如果当做是一场表演的落幕,也应该更
加华丽有趣一点,不过者选择权并不在我,而在于你啊,陛下。」
「原来我还有选择吗,真是体贴啊,小达令。你一直都是这样,让人感到惊
喜。」
「承蒙你的夸奖,陛下。有时候,我一直在想,人诞生于这世上,就会有私
心,想要存活,就要有其存在的意义,亲情也好,爱情也好,金钱也好,权势也
好,正义也好,忠诚也好,所有人总会有其追寻的东西,而行走在追寻这些东西
的道路上,是不是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呢?」
「嗯,确实如此,那你追寻的又是什么呢?」
「现在该回答的是你吧,陛下。你抛弃了曾经的恋人,你放弃了爱情,你被
自己的兄弟和儿子背叛,你失去了亲情,作为皇帝,金钱与权势从一开始就早已
握在你的手中,而这也并不是你所求,你的所作所为与正义无关,忠诚?对你来
说也不过是驾驭手下必要的手段,你这一生所追寻的,还能够追寻的究竟还剩下
什么呢?作为一个独立的人,你的存在真是毫无意义呢,只会让的人死去,
带来杀戮,制造的悲剧,让你所爱的这个帝国在你的手中破灭,到那时
候,你作为皇帝的意义也真是可笑到了极点啊。你真的很伟大吗,为什么在我看
来却是如此可怜呢,什么都得不到,只是毁掉了所有,将无数人卷入悲惨的轮回。
仔细看看吧,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啊,我尊贵的陛下。」
陈道临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但却如同重锤砸在那个男人
的心口。
「住口,达令陈,我不允许你再说下去。」
已经怒到了极点的哥特寒声道,紧握着长剑,逼近了陈道临。
「逆贼,少在那里胡言乱语!」
「你这犯上作乱,不忠不义的家伙又有什么资格对陛下的所为评头论足!」
「今夜我们誓死保护陛下周全!」
与哥特一起的年轻暴风军官也都无法再忍受陈道临的大不敬之言,呼喝的喊
声很快充斥了大殿,只等着一声令下就要豁出性命将其拿下。
「真是不错呢,有很多人愿意为你而死呢,陛下。只因为你是皇帝吗?如果
你不是皇帝的话,他们还会如此忠诚于你吗?还是说他们所忠诚的只不过是皇
帝而已。还有这里的所有帝国重臣,贵族名仕,他们对你来说存在的意义又是
什么呢?哈哈···我想是国家吧,你的国家,从你的父亲那里继承而来的国家,
你立誓要保护的国家,作为皇帝,你最后可以追寻的东西,你也想要失去吗?为
了国家的未来,这里的人都是被需要的吧,我很想知道,在来到你身边之前,究
竟会有多少人为你挡在前面呢?」
陈道临说完便不再继续,只是望着那王座上的身影,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嘿嘿嘿···很好···很好,小达令,我终于明白你想干什么了,就算
我像你所说的那样可怜,可是既然你还是找上了我,那看来我在你眼中还是有那
么一些价值的,没错吧?」
皇帝陛下似乎在苦笑,无奈的,自嘲似的苦笑。
「你死了,很多人可以活。」
陈道临慢慢道,一点也没有催促的意思,就似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哈哈···就算到达了圣阶,我也终究还是个无力可笑的凡人而已···
究竟要变得多强,才能不再会有这种无力的感觉,你知道吗,小达令?」
皇帝陛下深深望着陈道临,仿佛想看到他的心底深处,暗淡的眼眸中似乎只
剩下了一丝光明。
陈道临原本从容平静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哼哼哼,原来如此,你也是在泥塘里可怜的挣扎啊···所有人都是这样,
嘿嘿,那就继续挣扎下去吧···而我···大概已经连挣扎的力量也已没有了
吧···」
皇帝陛下缓缓起身,站在整个大殿的至高点,一一扫视过下面所有的人,他
的儿子,他的臣子,还有无数看不清面目的人,眼中带着浓浓的倦怠,片刻后,
他的嘴角微微露出嘲弄的笑意,随即一道金光从他的手中划过,锋利的剑锋,轻
捷而快速的掠过了他的咽喉。
那伟岸的身躯轰然倒下。
······
吉尔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倩影。
毫无疑问,身为罗林家的女子,镜子里的那个女孩,是非常美丽的。如牛奶
一般的肌肤,精致的面容,清秀的五官轮廓,淡淡的唇色,非但没有减少这分美
丽,反而增加了几分惹人怜爱的味道。尤其是那双眸子,长长的睫毛之下,明亮,
清澈,楚楚动人。
很难想象,这双明亮动人的眸子在以前曾经连一丝光明都看不见。
「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陈道临一边认真观察着她眼睛的反应一边道。
「已经没有了,现在看什么都很清楚,从来都没有这么清楚过。」
吉尔低声道,眼睛始终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就好,我本来还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现在来看,这次治疗十分完
美,我总算也可以真的放心了。」
陈道临又收拾起了带来的治疗器具。
「你又要走了吗?」
吉尔低声道。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这是最后一次了,你能···再多待一会儿吗?」
她没有回头,但声音里仿佛带着一丝恳求。
「可以啊。」
出乎意料的,陈道临爽快地答应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叫你留下吗?」
吉尔的芳心一跳。
「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多愁善感的时候,特别现在又临近大婚,有那么
一些不安想找人倾诉,我能理解,殿下。」
陈道临温和笑道,站在吉尔身后,轻轻把手放在她肩上拍了拍。
「多谢你,达令教授,可是,我的不安···你能为我平复吗···」
肩膀上温暖的感觉传遍了全身,吉尔飞快地擦掉了眼角涌出的液体,声音越
来越轻。
「你要我说实话吗,殿下?」
「是的,达令教授。」
陈道临顿了一顿才微笑着开口道,吉尔的身躯微微一颤,接着用无比坚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