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我的梅山大人！”宗振远也转过了屏风，瞧着四十岁的年纪，保养得很好，有些发福，珠圆玉的，一把小胡修得整整齐齐，“陛下好容易有个好心情，您且担待些罢！”

皇帝颇有些新鲜地坐稳了，左右环顾，便见到了恨不得将自己蜷成一个团的我。他睛一亮，招手：“阿昙？阿昙！过来，过来！”

我朝傅梅山瞥一，他神冷漠，仿佛事不关己。缓缓走到皇帝跟前，行了个礼，他微笑：“朕——我就知，这闹是离不得你的！延平还吵着要同我来呢，皇后拘着她了。”

我知“淑和”是那位倩妃娘娘作郡主时候的闺名，慌地低下。皇帝自嘲地笑笑，再祥和地冲我，温声：“朕年纪来了，说些旧话。你们年轻人大

“哪能呢，哪能呢！”宗振远是我爹爹的门徒，声音我认得，只听他好生赔笑，说，“您微服而来，图个有趣，下臣也不会不开地说去。是不是，梅山？”

皇帝摇：“什么洪福齐天？公主也是人，该走的时候，谁都留不住。人说朕是天，可朕留得住谁了？长安城都丢了，淑和也——”他顿住。

傅梅山门去迎他，我在内堂呆呆坐着，心里想着，若是祁拘幽、祁束素晓得她们妹妹在长安城里受了这等的委屈，上就要被死了，恐怕真的会千里而来，大闹一番再遁去。如今师兄、师俱远在他乡，单凭太史局这些人，也未必拦得住她们。

何况我真是舍不得优姝。

傅某也不泼您的冷。”

我心里唾弃自己，知自己是选了保优姝，放弃了白梅。但唾弃归唾弃，内疚归内疚，优姝毕竟是我妹妹，我舍不得伤害她，况且她肚里还有了个小娃娃。

这时候太史局里十六青霞帔的官员上前，向傅梅山拱手：“傅大人，宗振远大人到了。”

我正自怨自艾、自怜自悼，忽听一阵熙攘自外来。傅梅山转过山屏风，冲我使了个。我狐疑着，忽见一人也转过屏风，朗声笑：“你们别拘这么些礼，朕今日微服来瞧个闹，不许闹得兴师动众、人尽皆知！”

我这一想，几乎不可收拾，恨不能远远地瞧见她两人来了，扭转乾坤。又转念想到优姝，神经张起来，惦记着决不可让祁拘幽明白个中关节，她若是要害优姝，那小丫哪里还能活！一想到优姝，愈发觉得对不住白梅……唉，我能如何呢？当场揭发优姝，害得她败名裂，也未必能救回白梅。

我听他提及延平，又想到延顺，圈儿有红。皇帝大约同我想到了一，沉默下来，半晌后才：“顺丫与你厮混惯了，从来舍不得错过一闹的。最近实在是病得太重了……”

我勉笑：“公主洪福齐天……”

傅梅山蹙眉：“这、这实在不合礼数。”

傅梅山赶跪地，不敢担皇帝这一礼。皇帝忙托手扶他起来，笑：“客气什么？朕——我如今不过是大理寺卿手底下幕僚，见到你梅山大人，行个礼不是应当的么？”

皇帝穿一淡紫丝绸常服，束了冠，轻轻巧巧向傅梅山拱一拱手，笑：“正是，傅卿，你且担待着罢！”

傅梅山轻轻摇，再起，淡淡引了皇帝坐了上座，清冽地吩咐：“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