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致决定傍晚火，我在正午踏了红莲塔，瞒着所有人。我想看看致致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也想看看是些什么人固守着这座孤塔。

她：“不累。”见我一脸怀疑，又补充：“以前我哥哥事，我也帮忙的。哥哥不太果决，倒经常是我拿主意。如今不过是重旧业，算不得大事。”

我问她：“致致，你累不累？”

目威严多少；仍旧笑地握我的手，听我说闲话。只闲谈中常有人来扰，都说自己有急事，须王上下召。我听了便想走，庄致致拦住我，三两句将人给打发了，再与我说话。

成山的木料与燃油在红莲塔下堆了有三天，万事俱备，她却迟迟不肯下令火。第三日，蓝、丝、绒般的天空飘下了细细的雪，薄薄一层盖在大梁城的青石板路上，木柴也覆上柔白。幸而这场雪来得突然，去得也迅疾，只打了表层的柴火，天又悠悠然放晴了。

我心里微妙地理会得她的心情，有儿替她伤心。过去的一切，好的也好坏的也罢，通通要埋葬在这场火里了。从此她便住在九重上。

我拍拍她的手背。

她顿住，对我温和地笑了笑。

红莲塔上的人已经逃净了。庄致致本意并非要惩治塔中人，她只是要焚毁掉作为象征的塔，故而从第一日起就有人背着小包袱从塔上匆匆下来。但我还能看到塔上影影绰绰有人，枕壶要我别心，“他们下定了决心与塔共存亡，你能改变什么呢？”

☆、【章五致致】23

大冬天在塔底下囤着成山的木柴委实不是个事儿，庄致致也未必不知。故而在这场雪后她疲惫地下了令，说在当天傍晚火烧塔。

她喃喃自语：“其实他的也不是我，是七年前那个穿红裙执白孔雀扇舞的幻影。他为那个幻影私底下抹了无数的荣光，以至于不敢接近。而我其实一荣光也无，孤独又悲惨，如果给我一，我将回报无数倍。如果他敢说，我未必不会——”

枕壶说，等庄致致置了红莲教教宗曲以宁，我们便该回长安了。红莲教在衡国可谓是固，然此次竟投靠了周鸣鹤，害得王族惨死、民不聊生，可谓犯了天大的忌讳。庄致致斩了曲以宁，又裹挟着私怨与民愤，在红莲塔下堆积了山一般的木柴和火油，要将这座矗立三百来年的塔付之一炬。

塔并不仄，每一层都修得十分素雅。有几间房里传来极轻的拨弦声，寥寥拨了几手便懒心懒意搁了琴，姿态很是从容。我一层一层往上走，在螺旋楼梯

但我晓得她忙，也鲜少去寻她。其实后来去寻她也无话可说，我镇日厮混，谈的都是些玩乐事；她日理万机，脑里的都是国事。一来二去也无话可谈。只有一回她给我看那方绣着双、飞燕的帕，我见她妥妥帖帖地藏在枕底下，不由得大骇：“这不是——”

致致笑：“不错，是周鸣鹤的东西。我虽不喜他，可他到底放过了我的命。”神一黯，勉笑：“何况，得知他那么喜我，也令我瘪的少女时代增不少。”

我不想去改变，也无力去改变，只是这几个晚上我都下意识地抬仰望塔上那几盏孤灯。烛火在窗上摇曳，淡淡的月染着漆黑的烛影，绵白窗纸上朱笔描的红莲池影一圈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