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足如白鸽，衣如鹤羽，发如星河，整个人以一绝的姿态应和着我的琴声，颤颤如从枝条上探的白蝴蝶的朵。我起先还能以琴声引领她的舞蹈，中间竟然被她的舞蹈带动着，不知该往哪里弹。

“台下何方人？”曲以宁盯着枕壶。

满堂寂静。寂静里，我边的男人轻轻拍了拍手，柏梁宛如从沉睡中醒来，响起了满堂的喝彩声。曲以宁一张森老沉的脸在月光里宛如鬼魅。

我微微一滞，困惑地望向他。

有三章。第一章是一男一女登船渡河，在椿河中央一人抚琴一人舞，讲究的是琴瑟和谐，故琴声舞蹈都是绵柔的。第二章，椿河湍急，女弯腰掬月，无穷、人生有尽，不由得悲从中来，倾堕椿河，琴声悲壮有兵戈杀伐气。第三章，琴声正呜咽，女从椿河中披离以，着月光裙，与男携手羽化登月而去。

“公主一舞，较七年前尤。”周鸣鹤轻声说。

；但既然应承下来了，总该尽最大的努力，尽我所能，莫要辜负了她。我以有生之年最最认真的态度弹起了这一曲。

庄致致闻声起舞，素白的长裙如白鹤尾羽在凛冽寒风中震颤；她灵巧地取来自己那件红锦衣，铺张扬厉地旋转，红锦衣带着风扑灭了柏梁里每一盏蜡烛。里霎时陷了黑暗，接着又有雪夜凉薄的月光倾泻在台下，如少女柔的手，抚摸着庄致致□□的肌肤；星辰从天空坠落大地，落在她的满长发上，她的长发缤纷如银河。

男人扬起折扇轻轻一旋，柏梁里被庄致致熄灭的蜡烛霎时重又燃，红烛烧下我仔细凝望着他的侧脸。他冲我眨眨睛，“嘘”的手势。我满心喜，几乎要起来，又因为枕壶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垂下脸，尽量不天喜地的表情。

枕壶浅笑：“人算不上，您才是真人。”他也不嫌冷，摇着扇漫不经心地说：“在下大唐沈枕壶，此番来衡，是为了寻回自己未过门的妻。”

他却看也不看我，只向庄致致温存贴地笑：“致致，

忽有一人，自柏梁外踏月而来。他在这寒冬腊月里，手上依旧握一柄折扇，铺开了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摇，折扇上用淡墨画万千金雀垂条而下；他如漫步云端，款款而轻盈地走这柏梁，外侍立的守卫恍若未见，似鬼似仙地飘正殿，绕过翩翩起舞的庄致致与呆坐望之的群臣，慢慢坐在我边，伸骨节修长的手指在我的琴弦上轻轻一撩，这一指震得我如梦初醒，从那悲切凄苦的丧妻之痛中走了来，不求有功、但求寡过地弹完最后那一章。庄致致振手敛袖，扬着姿态如白鹤。

第一章我还勉能跟得上，第二章起，庄致致舞得实在是惊心动魄，我委实没她那境界，只能勉挥指，琴声跌跌撞撞去追赶她的舞蹈。到了第三章，舞者静默，有我一段独奏，奏那男亲见妻河而死的悲切心情。我心里极悲伤，仿佛浸在男绝世的悲痛里面，要被溺死，手上的动作几乎断续了，心里的痛苦却愈发沉重，压得我踹不过气来。这时候我才惊觉自己是走火了，情投得太以至于同受，走不来；不禁呜呼哀哉，涌一血，嘴里全是腥甜味，泪涟涟，手抚琴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