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尝撇开他的手，下锁骨边两针，从榻上坐起，披衣：“得了，别扎了，怪疼的。”又说，“哪来这么多奏疏好看？她弟弟什么吃的，这皇帝可太不称职了！”

宗耀见他又要打听事，边坐在榻沿给他施针，边说：“君上以为人人都跟如今的您似的？您可清闲，君夫人忙得夜夜挑灯看奏疏呢，小公连碰她一面都没机会。”

魏尝一噎：“那你给寡人也玩来？”

魏尝“啧”了一声，蹙眉：“那她是没工夫惦记寡人了？回去后也没查查卫史，陈史，宋史的，看看线索？”

他“呃”一声：“这个微臣不了主，您不如请教请教有刀小兄弟。”

宗耀摇摇：“不是的君上。微臣记得，君夫人平日里读书典，养鸟，逗猫儿，过得很充实。”

魏尝霎时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起正襟理发，一边压低声飞快问宗耀：“寡人今日神好不好，模样俊不俊？”说罢脸，作一副失魂症患者该有的痴傻模样来。

“那倒是有的。就招贤会结束的天，微臣瞧见永宁殿的婢从书阁抱了不少简牍回去，打听了下，说是史典。不过想来君夫人未必得闲翻阅。”

两顿膳-致又清，没两天就彻底治愈了跟着钱来忍辱负重那几天患上的土不服，除早晚都得喝一盅“醒脑”汤药外，便没了不适宜。

他话音刚落，林有刀那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就从外传了来。魏尝扶扶额，示意他真是乌鸦嘴。

宗耀说“好”，说“俊”，又觉得有哪儿不对。

不料他这边正慨，那声音里又杂两簇响动。也是脚步声，但一个轻慢，像女，一个明快，像孩。

“……”

魏尝叹气：“钟卿，你说，从前寡人忙碌时，她是不是也这么无趣？”他说罢面怅然，目光似穿山越海一般，投落到了窗外遥远的地方，“独守空房，暗自喈叹，从天明等到天黑，看日升日落，待倦鸟归林，寡人回到寝殿，那颗心儿才……”

但如此一连过了几日，一下从三不五时征战，日以继夜理政，到闲得天天与那看护他的林有刀大瞪小，又不见薛璎登门，魏尝也便渐渐坐不住了，待宗耀来给他针灸时，就趁四下无人问起她近况。

宗耀收起针袋，说：“先帝临终当夜，曾唤来朝中几名重臣，亲说太尚幼，继位后便由君夫人这嫡的摄政辅国，她自是要帮衬圣上。如今天下一统，疆域大了，奏疏也跟着多了，再说年节刚过，开朝后政务当然更繁杂些。”

他一瞬记起不对，忙说：“君上别像上回一样装可怜了。您莫看小公这般可便照猫画虎，您那么大个人，撇着嘴怪叫人发的。”

这几天，他见针地向宗耀了解了大陈朝现下的大致情形与过去三十年间的史要，包括皇室里与薛璎关系密切的几个人，对现世已不再一雾。

“……”

君上幼年被人药，除最初一阵真中了招，后边几年实则都是演戏。为瞒过那些贼，彼时的他该暴躁则暴躁，该痴傻即痴傻，往那儿一站，便是浑然天成的一场戏。然而君夫人过世以后，许是心绪郁结，又许是破罐破摔，他演的次数渐渐少了，如今瞧着，技艺似乎略见生疏，时有用力过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