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虚看青菀冷静认真，自觉得这小姑不是瞧着那般温好欺负。好些主意，都心腹里藏着呢。平日里装憨，被她呼来喝去。能忍下此等的，必不是简单的人。自己在她面前比比，确实有些思虑不全、伎俩不足之。

青菀轻描淡写地说着，说到这打了个顿，抻抻手里的灰袍线脚，暗瞧一净虚的脸，才又继续说：“当然，你若实在打不开这心结，我也不求，明儿我便打包裹走人。您一人京，一人去面对那些个你从不认识的人。不过你就得有心理准备，京城不比苏州，没几个人认识你。在寒香寺人人都护着你，捧着你，在这里却不是。没有我在，你得自个儿挡事情。别了陷，叫人抓着把柄，京城可就呆不下去了。”

青菀在床沿儿上坐下，捡起白日里赶路叫草枝条勾拉坏的灰袍。针儿里穿上灰线，寻着一给补起来。她说：“今儿咱们既把话说开了，就不必再遮掩。我不瞒你，我小时候家里富裕，后来遭了难，没落了。我娘就是人家的姨娘，在那么多人的大院儿里，没一个人拿她人看。”

净虚慢慢把收上炕盘起来，半晌松了，“你便留下吧，此番算

她脱手松开青菀的手腕，轻呼了气问她：“六王爷对你心思昭昭，你为何不跟了他？王府里有人伺候，一饭有什么难的，比起跟着我，不知好多少倍。”

青菀这话大半为实，也是故意说讲来叫净虚权衡。净虚也不会听不明白，倘或不带青菀在边，自己将面对许多事情。而那些事情，恐怕都不是自己擅长理的。她又想了一阵，确认似的再问青菀：“你当真不觉得我不净？”

青菀瞧她没有了再厮打的心思，自也放开了她的手。她从炕上直起来，又伸手搭劲把净虚拉坐起来。无心再闹，自己转了往床边去，嘴上说：“你打小寺庙里长大的，见识过什么？不过听途说一些，也不能知其中酸苦。跟了六王爷，得到人府上庶妃去。庶妃是什么，大人家的姨娘一个意思。你当姨娘好？我宁可跟着你吃些苦辣，也不愿给人姨娘去。要是愿意的，七年前安安心心叫人卖了就是。”

净虚看着青菀，这会儿才觉来她比自个儿可有阅历得多。凡事看得通透，瞧得明白，也知自个儿要什么。她心里自然疑惑，还是问青菀：“你家里以前到底是什么的？”

是卖去哪里。我不跟着你,就得自个儿谋生路去。这世对女人而言，哪有什么生路？”

净虚还要顺着话题再问什么，青菀低咬掉线，开截了她的话，“我也算不得什么正经僧人，凡心多得很。平日里想吃些荤，七年没吃了，馋虫不知生了多少，尽数都生忍着的。再说那事，也是着了你，被六王爷留下帐里睡了一晚，破了戒。咱们是一样的人，不纯粹，不能整人整心给佛祖，私心多得数不清。你留下我不亏什么，我自个儿就是这样儿的人，能说你什么？你那事是被迫，在我面前照样儿抬的，不必觉得上不净。我还是一样伺候你，样样周到，只希望你带着我给饭吃。”

青菀，“您这样都算不净，我这样儿的算什么？您的担心我明白，可您也得明白，我毁你声誉名节，于我半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