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宝假装没看见，打了些哈哈，说他到北平来跟金启庆的不是一行事情，金启庆这个担恐怕还要多扛几天，“就算要辞职，也麻烦老哥去跟陈先生辞，兄弟是

金先生终于绕回正题：“这次作这个站长，都是汪先生陈先生求我我才的。正好你老弟来了，老哥接完毕，就可以落个清闲。”

“砰！”

何天宝正想接话，金启庆见他面前茶碗空了，喊：“到厨房大茶壶取茶卤兑壶新的来。”

这位站长金启庆，自称行五，有字有号，何天宝心急如焚，听而不闻。四五十岁年纪，其貌不扬，发刚染过，太黑太油，声音洪亮，一北平话又响又脆。

何天宝担心，但不想表现得太有胆气，就说好。

“是啊，我们次到北平，说到大栅栏逛逛，结果就遇到枪击，被人群冲散了。”

“砰！”何天宝不知是谁先开的枪，甚至不知都有谁在开枪。只觉得街巷尾，两边的买卖铺号，招牌掩映的窗……到都传来枪声。

忽然有淡淡的香气。

“金五那是外面的人叫的，我们那一支儿的大排行，现在铁杆庄稼没了，一大家人也都分家另过了，叫那个没意思。你要是看得起我，就叫金大哥吧。”

何天宝心急如焚，无心讲话，答应着，只是喝茶烟。他不说话没关系，金启庆一个人聊，照样能聊得闹。

何氏弟没有随带枪，随着周围的平民奔走，躲一家茶馆，这时刚夏，茶馆门搭了的凉棚，地下撒了，摆了几十张桌，看样是在说书。听到外面的枪声，书座儿们纷纷起来往外走看闹，而外面街上的行人又在往里挤躲避弹。混中何家弟拉着的手被扯散，何天宝一转已经不见了。

哈二爷眉开笑，说：“何先生放心，辉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我们有情，在北平地面上，别说丢了个人，就是丢了发，我也能给您找回来！”说完一挥手，众巡警沿着大栅栏耀武扬威而去，沿途呼：“何太太！何太太！”辉对何天宝说：“何先生，今个儿兵荒的，咱别站街上等，容易招事儿。咱们去联络站等吧，那儿有电话，知消息也快些。”

在肩而过的瞬间，她低声说：“你们快离开大栅栏，这里是陷阱。”

何天宝在茶馆里站了片刻，听着外面街上渐渐恢复平静，里外还是找不到何毓秀的影，忽然有几个伪警察沿街小跑着过来，一路喊：“何天宝先生！何天宝先生在这里吗？”何天宝把心一横，举手说：“我就是！”几个警察天喜地，说：“您没事儿就好，我们局长下令务必要找到您。”

“两个大洋就够了。”

“砰！”

人群外挤来一个油绸褂的青年男，满大汗，惶恐不安。他给何天宝鞠了个躬，说：“何先生您好，我叫郑仲辉，您叫我辉就可以了，我是金五爷的司机。五爷嘱咐我一大早就到正门车站等您，我一大早就到了，可赶巧我喝茶喝多了上厕所的功夫儿，就跟您错过了……”何天宝知金五爷就是金启庆，他挥挥手打断了辉的话，问：“你遇到我太太了吗？”

。里间的门应声而开，先跑一个脏兮兮看不是男是女的小孩儿，后面跟着一个老妈，将那孩捉了回去，顺手带走茶壶。原来金启庆一家就住在里间。

辉有些尴尬，伸手摸摸怀里，小声问何天宝：“何主任，北平的巡警规矩大，这事情可能要使儿茶钱……”何天宝问：“多少？”

“何贤弟放心——我看我比你大着几岁，叫贤弟可以吧——我家世代在北平，北平地面上三教九，我都有关系，弟妹绝对安全。”

“您跟太太走散了？”

话音未落，一个穿黑绸褂，前挂着金表链的男从人群中走来，手里提着一把手枪。

何天宝转，一个穿白底红旗袍的女人低走来，跟他肩而过，乌云般的发得很漂亮，藏在发影里的面孔线条柔和，嘴异样的红，正是之前曾在洋车上惊鸿一瞥的女人。

北平联络站设在六国饭店，一个大间。

辉一跃转，瞬间变脸，对那些警察喊：“还愣着什幺，还不快去找何太太？”警察们答应着，却不动。

“我先谢谢金五哥了。”

何天宝取两个大洋到辉手里，辉伸手拍拍年纪较大的巡警，大洋就落了他警服的袋，说：“哈二爷，拜托了。”

都说北平人能聊，何天宝今天算是开了了，金启庆滔滔不绝云山雾罩，好比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一气说了半个钟，说的是金家家谱，原来金启庆是满清皇族，乾隆老佛爷的嫡派玄孙，金就是新觉罗的意思，算起来比溥仪还要大一辈，但是他金阿哥忠贞国，不肯去关外作日本附庸，所以就跟着汪先生革命了。

何天宝为人不算风，但也不是正人君，在法国时学习时也风过，略懂香，分辨这味似乎不是上海仿制的大路货，而是外洋产的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