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极夜

字数：32578

2020年12月1日

——序·圣银在沉默中思考

360年夏前月的最后一天，在河中的希岱岛开始升起绚烂焰火来庆贺瓦卢瓦

国立艺术学院春夏学期的结束时，圣银的铳刃被放在自己的持有者随手就能够到

的位置，看着她们在女仆的帮助下换上舞会的晚礼服。

「露娜大人，今晚您一定是最引人注明的呢。」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一想到要整晚整晚地板着脸用社交词汇应付

那些在这之前连名字也不知道的人，我的脑袋就开始痛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嘛，因为就算算上露娜大人，学院的芭蕾系通过了第一轮

选拔的人也只有不到二十个呢。虽然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以那个现在还神神秘秘

的芭蕾舞团为目标，但也很能说明选拔的难度了呢。」

「……哈。」

白金色发丝的公主长长地叹了口气。

作为每年帕列斯艺术节的保留节目，由受邀的有名芭蕾舞团主办的半比赛性

质的演出一直都被视为艺术节舞蹈领域最引人注目的舞台，而能够踏上这个舞台

进行表演，也被认为是艺术节中舞者所能获得的最高殊荣，尤其是因为今年传闻

说会是圣铎拉贡帝国这个将芭蕾艺术发扬光大的帝国中某个特别有名的芭蕾舞团

要来，这直接导致今年的竞争空前的激烈。

也正因为如此，不久前自己成功地通过了第一轮的选拔这本应是令人高兴的

事，在现在令公主殿下感到分外头疼。

「我一直以为只有学年末才会举报这种舞会的……」

「这就是所谓的文化差异吧。」

在房间里，公主与皇家圣卫理所当然地谈论着即将到来的舞会，谈论着在选

拔时在舞台上的完美发挥，这些已然发生，成为确定的历史的事对于她们而言就

是理所当然无需质疑的过去，她们就那样理所当然地接受，理所当然地认同。

但我知道并不是这样。

——命运发生了改变。

那是在上一个夏前月——这个上一个所指的并不是上一年——发生的事，

莫比乌斯机构，巫术会，恶魔君王，「改写命运的一之钥」，在一系列事件和人

们的抗争，选择之中，时间被回溯，命运发生了改变，而知道这件事的在这个世

界上除了瑟莱忒自己之外，或许就只有那个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做着什么的勇敢少

女。

在命运被改变之前，它的持有者希望即使她们再度重逢而圣银还记得不再存

在的历史也不要告诉她，但随着命运的改变，再度与玛格莉塔邂逅的瑟莱忒却还

是下意识地将那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和它资料库中上一段命运的碎片进行对比，

而结果——「请挺起胸来，骄傲的露娜大人，人没有任何理由要为自己取得的成

就而感到困扰。」

「那样的话，就由你来替我应付那些人怎么样呢？玛格莉塔小姐，我可是很

想看看你有没有将你那个肚子里满是黑水的姐姐高明的社交手腕学到呢。」

「只有这件事请原谅我不能代劳，露娜大人，人际交往也是我很头疼的地方

……」

「所以就让主人一个人苦恼吗？有这样坏心眼性格的从者必须要好好修正才

行，过来。」

「……是，露娜大人。」

女仆们离开后，坐在床沿的公主招了招手，于是我的持有者，玛格莉塔小姐

就遵从着这命令来到了她的身前，公主殿下的手能够触及的地方，然后低下身体，

并拢双腿，乖巧地坐在干净的地毯上，让晚礼服的裙摆在地上展开成一朵黑色的

花。

在她鼻尖的前方，就是罗曼王国的公主殿下的双腿，只要这位公主殿下愿意，

她就可以翘起穿上雪白吊带袜的腿，用优美的足背勾起那小巧可爱的下巴，不过

露娜没有这么做，她伸出手，拂过玛格莉塔自然地，不做修饰的发丝，抚摸着她

的脸颊，用手指轻轻捏住了尖尖的耳朵。

那动作很温柔，就像是心情愉快地疼爱着可爱的生物一样，而作为被抚摸的

一方，玛格莉塔小姐也将自己的头靠在公主的膝盖上，温驯而亲昵地。

微妙的距离感与气氛的改变，这种心照不宣的主仆游戏——她们之间的关系

到目前为止，这是在我的观察中，仅次于因那对姐妹的缺位而发生改变的一系列

事件之外最大的变化。

具体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我也很难描述，毕竟我并不是一个「人」。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们比起上一次的这个时间时关系要更加亲密以及……

暧昧，相比起公主与守卫公主的骑士、姐姐的朋友/朋友的妹妹、共居于一个屋

檐下的

人来说似乎都更加不同。

「好了，我们该出发了。」

「嗯，瑟莱忒小姐，我们走吧。」

「嗯。」玛格莉塔小姐站了起来，走到我的面前，用她的手掌将我抓起，而

我用圣银的触须将自己彻底固定在那纤细的大腿上时，圣银的刃面上再次倒映出

公主殿下优雅地交给我的持有者的手掌。

两只手交握的感觉也与上一次有所不同，正因为是一直被玛格莉塔的手握住

的我，所以能够感受得到。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在沉默中思考着，这样的行为已经发生过果然，这一切的变化，是从那时

开始的吧——

——一·那天的我一定是泡坏了脑子

「嗯……」

这一天夜里，帕列斯炎热的晚风一如往常。用热水的浸泡挤出皮肤里积蓄的

汗水，又用冷水的沐浴带走暑气后，我、玛格莉塔·罗曼罗兰穿着浴衣，站在衣

柜前，陷入了沉思。

我正在思考着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玛格莉塔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不过或许是因为我沉默的时间太久，瑟莱忒小姐感觉到了疑惑，她这样问着，

而我也才反应过来，将它从浴衣的暗兜里拿了出来。

看着这座据丹丽女仆长的介绍，已经有两百多年历史的古董衣柜，我又犹豫

了一段时间，这才小声地对瑟莱忒小姐说着。

「……果然，还是很在意啊。」

「在意？」

「那件衣服的事，就是王后殿下和夏洛特公主送的那件，庸俗又下流的衣服

……我还是觉得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怎么会因为那种衣服就发……发情呢……」

「发情」这样的词汇从我嘴里说出来，让我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羞耻感，幸好

露娜大人还在泡澡，而且似乎一时半会不会回卧室，从我嘴里说出的猥亵的言辞

只有我和绝对不会泄密，也不会借此欺负我的瑟莱忒小姐听到。

这样的安心感让我在开了一个头后，忍不住将自那天以来就一直无法释怀的

事全部说了出来。

「又下流，又庸俗，嘛，虽然设计的是不错啦，但那些宝石和黄金简直就是

暴发户品味，太庸俗了，我根本无法理解那种衣服存在的意义！嗯！一定是哪里

弄错了！」

「就算您这么说，性癖也不是人能够决定的事。」

瑟莱忒小姐平静地说着，唔，虽然我也知道啦。

说到底，身体会因为什么感到高兴就和舌头会觉得什么东西美味一样，是很

难以人我意志而转移的。

……当然，一旦了解之后再想改变就不一定是个人意志能够改变的了。

「我认为玛格莉塔小姐坦率接受自己的性癖才是最适合的，毕竟相较起来，

这个癖好也不是那么糟糕。」

「呜呜呜……果然无法释怀……决定了！」

事后想想，这个时候的我一定是因为在大热天泡热水澡泡的太久，脑子都不

清醒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晚餐的陪酒后劲实在太大，总之，在之后的日子，

每一次想起这个夜晚以及之后发生的一切，我都不由得想，这时的我到底是多么

的愚蠢，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要向瑟莱忒小姐证明，我才不是会对这样庸俗的衣服感到兴奋的女人。」

「……那么，玛格莉塔小姐，等露娜公主殿下洗澡回来，要拜托她再穿一次

吗。」

……如果瑟莱忒小姐能够有表情，它现在一定是目瞪口呆了。我看着它美丽

的剑刃撇了撇嘴，果断拒绝了这个危险的提案。

「拜托露娜大人穿的话我肯定又会被戏弄所以不要。」

「那么要让贝莉小姐穿吗？」

「……让贴身女仆穿这种东西，感觉作为人的意义上已经失格了。」

「那么，玛格莉塔小姐，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自己穿。」

「……」

啊，瑟莱忒小姐沉默了。

「玛格莉塔小姐，不先告诉露娜公主殿下吗？」

「告诉的话我一定会被要求穿着给她的所以还是算了，只要穿过以后把衣服

放回去，露娜大人不会发现的，反正露娜大人自己肯定也不会穿这个……」

「可是……」

在瑟莱忒小姐还在啰啰嗦嗦地说着「可是」的时候，我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

房门，打开了木盒。

柔软的丝质内垫上，那与其说是叠好不如说是堆成一团的「衣物」就在那里，

我一把把它抓起然后又飞快地把木盒合拢、放回原来的位置，接着迅速地钻进了

自己的房间。

「只要不被发现就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