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毕竟还年轻，心酸了掩不住，哽咽一下，眶和鼻尖一齐红了。他在边上看着，悄悄了她一下，“瞧你难过，我也不是滋味儿。都是因为我，把你得背井离乡。”

黄金堆砌的，走了一段黄连铺就的路，他温声安她，“人活一世，跌跌撞撞在所难免，终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她忽然到凄凉，降以后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了。以前紫禁城是她的家，她还是慕容氏的一员。现在随了他，他不能京，她也和他一样。这辈要是没有召见，也许永远都要落在江南了。

她咬住了嘴，脸上没有血，半晌才：“我怕一直这样下去，孤伶伶的，这辈除了荣华富贵，再也没有别的了。有时候我想，要那么多的权势什么，一辈戎倥偬，老了回看看，不过如此。我骨里终究是个贪图安逸的人，真真没有大息。”

她倒没有羞赧逃避，恬淡笑着，微微颔首，然后转过去，看着外的夜雨神。

嫁的女儿和娘家，就像婴孩和母亲，剪断了脐带，没有亲情维系，凉透了就成死灰了。当初大哥哥再三不让她下嫁南苑，也许就是不想让她离京吧。在京里多好，想家了能回去，想亲人了还能见一见。现在呢，断了线的鹞一样，怅然看着飞远，转也就撂下了。

她说的他都知，她没说的，他也知。后来肖铎到了她里，她有人撑腰后，才渐渐活泛起来。某些方面他还是应当激肖铎的，虽然大多时候恨他恨得牙有八丈长，但她最孤苦的时候是他护着，她才全须全尾等到他来娶她。

她摇摇，“不是因为你，是命。”他的指尖到她的手背，她微微瑟缩，很快退让开了。

难能可贵，然而过于执着，又叫他隐隐担忧。

“帝陵还没有修建好，先帝梓怕要明年才能落葬。回日到了，咱们设个香案向北参拜，也算尽了你的心意。等来年泰陵里都安顿妥当了，我再带你亲自祭拜。藩王不能京，不过去易县，应当不要的。”

他品咂了一宽解的味，忽然觉得她太过剔透，很多话里都藏着玄机，实在叫他无法作答。他只有一味装傻，“殿下说得很是，十年前一面之缘后，我也常打听殿下的消息，只可惜鞭长莫及，帮不上你什么忙。你在闺阁时我缺席，将来的日，请殿下给我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

廊下有回旋的风，起她的发梢，髻上小簪的金叶苏琴弦一样来回漾，簌簌轻响。他说：“回去吧，风里站着，别受了寒。”

仰起脸看檐下灯笼，小小的一簇光倒映在她漆黑的瞳仁里，她说：“我一直很孤寂，爹爹和娘在我六岁的时候就走了，他们过好日去了，留下我和哥哥，在里寄人篱下。太后并不喜我，还好大哥哥疼我，太后责备起来，他也向着我。可大哥哥是皇帝，不能时刻照应我，二哥哥又去了，有一阵我过得很艰难，想爹娘的时候躲在被窝里哭，嬷嬷也不我。哭累了我就睡一觉，睡醒脸下都是的，起来敷儿粉，照旧装得兴兴的……太后不喜我哭丧着脸。慢慢我就学会看人脸了，看太后的脸、看皇后的脸，甚至看嫔妃们的脸。我很怕她们在背后说我坏话，怕连大哥哥也不喜我，实在不成，我只好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