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腾宝香，映荧荧烛光，猛逗着往事来心上。记当日长生殿里御炉傍，对女把盟讲。又谁知信誓荒唐，存殁参商！空忆前盟不暂忘。今日呵，我在这厢，你在那厢，把着这断香在手添凄怆……”

“回上皇的话，前面是家酒楼，大约正在唱堂会。”李德安在车外回答，“要不，臣派人去让他们别唱了。”

***

，不哄中重重叠叠的上；生个儿命儿，一霎时惊惊惶惶的丧……”

逝去佳人的音容笑貌在记忆里缓缓浮现，那一频一笑，举手抬足，仿佛就在昨日，似乎就在前。

他惨然地笑了一下，只觉得有一钻心的痛蔓生在心间，只因他心知纵然时光倒，再回到“埋玉坡事变”那一夜，他依旧会怯懦。他一直都知他自己远胜一切，可那无法阻止的愧疚注定要吞噬他余下的时间。

“……如今独自虽无恙，问余生有甚风光！只落得泪万行，愁千伏！”那戏台上的帝王再度悲哭，“我那妃呵，人间天上，此恨怎能偿……”

上皇坐在车里远远看着那戏台上痛心疾首的帝王，听他声声在唱：“……羞杀咱掩面悲伤，救不得月貌庞。是寡人全无主张，不合啊将他轻放……”

“……碧盈盈酒再陈，黑漫漫恨未央，天昏地暗人痴望。今朝庙宇留西蜀，何日山陵改北邙。寡人呵，与你同葬，一株冢边连理，化一对墓鸳鸯……”

“过去看看。”他却是。

“这是哪里在唱？”他忍不住声问行在车外的李德安。

夕西沉，厚的乌云在十一月初的寒风中漫卷而来，天渐渐暗了下来，整座金陵城变得朦胧，仿佛弥漫着一层轻薄的灰。车在这朦胧之中再度启行，在车声中驶向那座冰冷浮华的殿。空冷的长街上只余那悲凉的戏词仍飘在寒风里——

“……宿耻消除。烟尘扫空

“是。”李德安抬仔细看了上皇一，却惊讶地看见上皇的发竟已全白似雪，凄苦的纹路漫漫横生在他颊额上，东海行不过一年，他却似苍老了十年。就见他最后看一戏台上那再如何悲痛却依旧独自活下来的帝王，放下了手中的车窗帘。

“是。”李德安领命之后，立刻吩咐车改那家酒楼门前停下。上皇掀了车窗帘向酒楼里看去，就见大堂之中搭着一个戏台，正唱着里的一，有一人龙袍长髯扮着唐明皇作哀哭状，“……兀的不痛杀人也么哥，兀的不痛杀人也么哥！闪的我形儿影儿，这一个孤孤凄凄的样。寡人如今好不悔恨也！”

“走吧。”他对恭敬地立在车旁的李德安。

前日方下过一场大雪，梨园里放皆是皑皑雪，楚玄回到金陵城之后，突然下旨将查封的大墨府赐给了芙蓉班。芙蓉班就将大墨府与梨园相邻的那墙拆除，两府并为一府，又拆掉了原大墨府园里的几房屋，新建了一座大戏楼。这座红漆琉璃瓦的大戏楼里正有阵阵曲声传——

戏台上，那帝王还悲声在唱：“……我当时若肯将去抵搪，未必他直犯君王；纵然犯了又何妨，泉台上，倒博得永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