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师们私下的议论里，乔一成慢慢地知了文老师的一些事。

乔一成几乎每一堂下课都飞也似地跑到老师办公室，趴在窗台上看文老师。

列宁装，蓝布，半新不旧的布鞋，衣服都磨得了，可是，却那么整齐妥贴，他的五官其实并不英俊，周却扬溢着一让乔一成到陌生的奇妙的气息，慢慢地乔一成才明白，那叫书卷气。文老师着宽边的睛，温文地笑着，用略沙哑的声音跟学生们打招呼。乔一成觉得他净得如同刚刚从井里汲上来的，他面对着他，也时常会有久久看着面时微微的眩。文清华让乔一成突然间明白，原来男人也可以是这样的。

没有课的时候，文清华总是捧了书在看，他坐靠窗的位置，侧挡住光以免刺，在拖来的一方影里，专心地看书。乔一成只能看见他直的背。他穿了件略有些褪的青衬衫，外面罩了一件很旧的浅的背心。乔一成从来没有见过边的男人这样穿过，他们多半穿着旧的卫生衣，他们的背心多半是杂线织成，只穿在外衣里。文老师大约是看得累了，转过来，看见把脸贴在玻璃上鼻挤得扁

文清华虽然学的不是师范，但是他的课讲得极为生动，极标准的普通话，声音低沉而柔和，从不大声喝斥任何人。他还给孩们讲安徒生和格林童话，给他们讲长袜和淘气包艾米尔，给他们读李白杜甫，大段大段地背艾青的，背郭小川的，背普希金和莱蒙托夫，孩们太小，其实并不明白他背的是什么，却无一不沉醉在他的声音里。

文清华是这样一个特别的存在，每一天他走校园都会有无数好奇羡慕的光追随，而他自己前不自觉。

文清华是来代回家生孩的李老师的语文课的，他的父母都是解放初留学回国的大知识分，母亲傲倔，文革时被得了楼，父亲却格绵，终于熬了过来，他的一家下放到不同的地方，只有他跟着父亲。刚回城时文老师的父亲曾在乔一成他们学校呆过一阵，大家都知，那个衣着破旧褴褛的微驼着背扫场，坐在堂极矮的板凳上帮着摘菜的老校工是一个反动学术权威，可是却没有人知他曾是常青藤学校的博士，某著名大学的前任校长，一年以前，老离开了这个小学，而他的小儿文清华一直待业在家，现在到学校来代课。

其实乔一成不知，文清华也许还算不上一个男人，他不过是一个大男孩，还未满二十岁。然而十八九岁对于当时不到十二岁的乔一成而言，还是一个颇遥远的概念，他很少会想到自己长到那样大时会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