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上路…"却被完颜雍的脸色止住。
完颜雍的脸上,竟然现出了喜色。
为什么?
这时,那只鸟似也认出了完颜雍,扑扑的飞了过来,收起双翅,停在了完颜雍的肩上,很是神气的样子。
它的脚上,系着一只小铜管。
它是一只信鸽。
完颜雍取下铜管,自中磕出一个纸卷,正要展开,忽又抬起头来,看向周龟年。
周龟年哑然失笑,比了一个手势,并不说话。
完颜雍微微一笑,展了纸卷,细细读了一遍,复又握进手中,脸色若有所思。
周龟年笑道:"不知陛下又得了什么喜讯?"
完颜雍笑道:"与我无足喜,与君适足悲。"
此语一出,苏元心中顿时大奇,不明此句何义,看肖兵时,见他也是一脸迷惑。
周龟年也奇道:"陛下之语,当真高深莫测,可能说明白些?"
完颜雍微笑道:"三日之前,赵构宴游之际,忽感风疾,当夜便崩于康泉宫,宋人报丧使已上路了。"
他的语气虽是轻描淡写,这个消息却无异于一个惊天炸雷,苏元大吃一惊,一跃而起,失声道:"你说什么?!"
可是,他却没听到自己的话。
和他同时开口,声音却胜出他十倍不止,周龟年正怒吼道:"你说什么?!"
完颜雍淡然道:"我说赵构死了。"
周龟年怒道:"胡…胡说!"
"他怎能死,他怎在这时死!"
怒吼声中,他竟似已不能自持,晃了一晃,几乎摔倒在地上。
完颜雍的眼中,也不自由主,闪过一丝怜悯之意,却仍是淡然道:"我说,赵构死了。"
又道:"信不信由你。"
赵构死了?!
他竟死了?!
自方才的惊怒中回复过来,周龟年站稳身子,死死盯着完颜雍,一字字道:"你骗我?!"
完颜雍肃容道:"君无戏言。"
又伸出右手,道:"你若不信,只管自己看。"
周龟年身不由已,踏前一步,伸手去接,眼看两手便要触到时,却又突然凝住,看向完颜雍。
他的目光,直钉入完颜雍的双瞳中,完颜雍却仍是一脸从容不迫的神气,右手就伸在那里,动也不动。
周龟年长叹一声,收回手来,道:"我信你。"
完颜雍面无表情,右手缓缓垂回身侧。
周龟年转回头来,看向苏元。
他脸上那股暴虐之气,不知何时,竟又散去。
他的脸上,竟又泛出了笑容。
"赵构,死了…"
"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苏元措不及防,失声道:"这,这…"
他实是没有想到,周龟年竟会突然向他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这却怎么回答才好?
周龟年笑道:"我若现在取下金主首级,往投南朝,必定立时名动天下,都说我是个大英雄,大好汉,对么?"
他的笑容,竟似有些鬼气。
"原来,要做英雄,这么简单吗?"
"岳帅,也只不过号称英雄而已吧?"
当苏元发现道周龟年的问题并不是向着场中任何一个人发出的时候,周龟年已渐渐走近崖边了。
"好美的水啊…"
孤冷的明月下,两岸如束,黄河水如一匹巨大的黑缎一般,悄无声息的,翻腾着,低吼着。
风,渐又刮起了。
"玲儿。"
齐飞玲却未想到他竟会突然和自己说话,愣了一愣,方道:"嗯?"
周龟年叹道:"飞儿…他入土了吧?"
齐飞玲被他一语勾起伤心事,只答应了一声"是",便再也忍耐不住,泪珠儿扑扑梭梭的落了下来。
周龟年叹道:"我…对不起他啊…"
"还有安叔父,老岳,小齐…他们,都是我杀的。"
"我对不起他们啊…"
没一个人答应,也没一个明白,他为何,会忽然变得这般忧伤。
"赵构,赵构,你竟然先我而去了…"
"四十年来,我一直就为你而活,你也对得起我,一直结结实实的活了四十年。"
"可是,直到了今天,我四十年的努力眼看就可收获的时候,你却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