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满地落叶无风自动,一圈圈盘旋飞转,缓缓汇向他的手心,不一时间,已形成了一个径约盈尺的叶球,虚悬空中,不住转动。
他目注叶球,过了良久,才轻叹道:"世间事,知之易而行之难,此诚圣人之悟也。"
"就说这一法通,万法通六字,便是明白了其中真意,又有几人能够成功?"
"赵普这人,聪明才智,真是难以想象,不可比拟。"
"赵匡胤栽在他手中,也算得不枉了……"
"当日赵匡胤收上兵权时,本已心满意足,是赵普进言,道他当日空手打出太原城,结郑恩,识陈传,也只仗着手中一条杆棒打出天下,随他东征四讨,荡平天下的这一干元勋大将,各各也都有一身惊人业绩,虽是没有兵权在手,但每日进见随驾,若当真包藏祸心,那时变起肘掖,措不及防,便有百万禁兵,又有何用?是以最善之计,莫过于将各人所长绝学尽数勒令献上,一一修习,只要能有小成,自然就不怕为人所乘。"
"其实,那时赵匡胤本身已是宋廷第一高手,更已将一干宿将摆布的七七八八,便不用这些布置,也没几个能有机会再把他怎样,若说有谁还有此心,也只有他弟弟一人而已。"
"只不过,自己是靠黄袍加身,谋了柴家天下,自然而然,也就觉得别人尽都和他一样,一有机会,便要来算他计他。"
说到这里,周龟年的语气渐渐尖酸,嘴角上也浮出了一丝极为冷峻的笑意。
"谁曾想,这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此计为赵普所献,他自然脱不了干系,而全无武功底子的他,在赵匡胤心中,自然是看守琅环宫的最佳人选了。"
"你们的武功,都已是江湖顶尖好手,自然明白,若是已练到赵匡胤这等地步,要想再行修习他门功夫而有大成,那是何等艰难,虽不是不可能,但却必有着极强的愿望和极坚的心意才行。"
"这两样,赵匡胤都没有。"
"因为,他实已用不着。"
"身为天子,贵有天下,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他这样去拼搏和奋斗的?"
"武功再好,也只能强身健体,想要长生不老,却那有可能?"
"赵普曾有大功,却自行请辞,脱去宰相一职,这,自然令赵匡胤对他更加信重。"
"赵匡胤忙于天下的时候,也正是赵普不眠不休,日夜苦思的时候。"
"虽然没有武功底子,他却深信,世间万事,若是推至巅峰,理皆可通。"
"他苦思三年,终将这百余家武学尽数融会贯通,化成三十六招拳法,他自信这必是天下第一的武学,为它起了名字,唤做天道。那是相信这武功足有逆天转道之威。"
"只是,他却仍有一个问题。"
"要知赵普并无武功底子,纵能想出绝世神功,也无力修练,所以,必得有一人来试这功夫。"
肖兵听到这里,只觉手脚都已冰凉。
宋朝历代君王兴替,他不用人说,全都清楚的很。
这练功之人究竟是谁,他早已猜出,可是,他却宁可自己并未想到。
他的面色已极是难看,可周龟年却恍若不觉,仍是油然道:"他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练成之后,杀的第一人,就是他自己的兄长。"
"说起来很讽刺,若由后事来看,这天道二字,竟是用得再贴切也没有了。"
"不是吗,自此以后,这天子之道,就轮到那修成天道之人走下去了…"
苏元早听的一身是汗,偷眼去看肖兵时,却见他仍是面无表情,只是牙关紧咬,那格吱格吱之声,在这一片寂静的林中听来,实是分外刺耳。
苏元心中暗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料肖兵必是赵宋皇族,周龟年这等说法,可说是自老根上将赵家先人尽数刨出,痛骂了一顿,肖兵听来,心中怎会好受?
却喜肖兵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仍能自制,沙着嗓子道:"周先生所言,令在下耳目一新,只不知,这和先生方才所说的,有什么关系?"
周龟年看向肖兵,冷笑道:"自然有关,天道者,包万象,罗宇宙,每一出手,不是改皇开国,便是开疆拓土,可称天下第一大气武功,你以为你刚才用得算是什么?!"
"道生一,一生二,于是推演而生万物,天道之中,虽是包罗万物变化,却是为着返朴归真,生一化道。"
"你若只是沉迷于炫耀技巧,终此一生,也休想得窥天道至境!"
他最后一句话口气极重,怒斥声中,满林暮鸟尽被惊起,呀呀呜呜,直飞得遮天蔽日。
肖兵却全未留意到这些身周变化。
我,炫耀技巧?!
原来,我只是在炫耀技巧?!
当他发现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着的时候,那只手已拍了四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