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说得对。

我呆坐在沙发上，看她有条不紊收拾床铺，那饱满灯光下的律动真是老天爷最伟大的创造。

母亲努努嘴，却只是了，然后就响了起来。

大波说：「你个节奏行啊，以后你来打鼓得了。」

是的，我们还没吃晚饭，「一都没喝」。

回来时，于礼貌，我问她不会有啥急事儿吧。

对不请自来的跟班母亲倒也没多大意见，事实上她没作任何表示，任由我喊亮声控灯后僵戳在一旁，呼凝滞。

我以为她会打车上下来，但是并没有。

于是她用平海话说：「小时候真是白疼你了。」

我只好裹衣领，讨好说了几句关于天气的话。

我说：「真冷啊。」

她吩咐我八号早一起来，说给找了趟去平的顺风车。

母亲却不以为然，她说过去没气没空调也没冻掉半脚趾。

整个饭局，她唯一指向我的一句话就是问我想不想考研。

她问我还上不上学了，我说明天就走呗。

陈瑶说吃火锅，于是我们就吃火锅。

说这话时，我盯着那盘旋而上的奇怪发型，有恍惚。

当然，这是瞎胡扯。

难得的甜言语，当它们打嘴里熘来时，我也是大吃一惊，登时心里怦怦直。

这就是２００４年十月七号二十一十二分的平海。

＊＊＊＊＊＊＊＊＊＊＊＊＊＊＊＊＊＊＊＊九号一整天都在排练房玩，鼓手没归队，我就客串了把鼓手。

我说：「啊。」

步冷空气中时，脑袋空空如也。

我问去哪儿。

「啥时候蹿这么？」

当然，即便人不多，就近吃饭的话她妈多半也会选择校宾馆。

办公楼的气尚

漩涡就在那里，而我很可能是它的一分，哪怕只是条尾也足以令人羞愧难当。

她摘下大蛤蟆镜，也笑笑说：「你好。」

她妈张了张嘴，却被陈瑶一句话给了回去——「咋，不请我俩吃个饭？」

她冲我笑笑，我也冲她笑笑。

父亲应该在门站了许久，电梯的刹那还能听到他的咳嗽声。

我瞥过去，撑开伞，她却不看我，只是挽上我胳膊说：「帽上。」

未到供应季节，即便开着空调恐怕也有些冷。

当然，在公站台上，我一就认了陆。

我抱怨她怎么跟小孩一样，她又难得笑笑说：「一直忙到现在，哪儿来的功夫吃饭？」

后来母亲拉开柜门，那条红ＺＩＮＩ情趣用品猛然打脑袋里蹦了来，没由来，我一阵心慌意。

待服务员离去，母亲终于再次面向我，她让我快吃，说这大雨天堵车路可不好走。

这时前车窗也摇了下来，如你所料，是陈瑶她妈。

这句话真是问住了我，我也说不好为什么没有联系她。

她瞥我一，随后便没了言语。

在我埋苦时，她突然问：「这几天也没跟陈瑶联系？」

好半晌母亲才开，她只是叫来了服务员，说下面吧。

直到在饭馆坐下，她都还在说：「以前那么小一儿，几年不见这么！」

她甚至一本正经跟我探讨练习１１０米栏的可行，除了着信开河，我也别无选择。

但她主要是面向我，乐队录音了，教学评估了，奖学金了——我不明白这些零狗碎为要挑在这个时间说。

是的，我是这么说的。

周遭人声鼎沸，汽袅袅，某密不透风的油将我们包裹。

在电梯尖锐的灯光中我不得不冲母亲咳了两声，可惜未能奏效。

「周末请你吃饭，」

手忙脚换好鞋，我随母亲走了来。

或许是太过突然，我险些给噎住。

这通电话持续了许久，在我左顾右盼几近不耐烦时母亲才回来。

至于是啥事，她老守如瓶、装聋作哑。

后来她妈起接了一个电话。

我能说什么呢，我说好。

她笑笑说没事儿。

然后一辆奥迪Ａ６便缓缓驶来，在我们面前堪堪停下。

陈瑶走近，问她是不是还有事儿。

母亲总算哼了一声，她通过镜瞥了我一。

而母亲，只是哼了一声。

理所当然，谁也没有提及父亲，多么古怪的默契。

晚上果然下起了小雨，还起了风。

母亲问我国庆放几天假，我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反倒是如果我不招手，她可能就认不我来。

陈瑶话很多，可以说羊和鱼片也拿那张小嘴毫无办法。

于是我就上了帽。

虽然之前一直在推脱早饭吃得很饱，一旦起筷，那些僵扭和装模作样便迅速被抛诸脑后。

我告诉她差不多了，上就能招生。

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说不好为什么，我总觉有尴尬。

国庆长假结束后没几天，表给我来了个电话。

表是真不矮，一米七以上，她穿了件绿长袖线衣，齐整整压在发白的及膝仔裙里，脚蹬一双白帆布鞋——如果穿跟，那更是了不得。

「这年啊，」

我说：「靠！」

父母之间的事我从没想过问，我没问母亲打算怎么办，没问她准备在外面住多久，甚至任何会让人联想到这件事起因的东西我都会主动屏蔽掉。

接下来，陈瑶拉开后车门，抱了一床凉被来——当然，后者很快便辗转到了我手里。

母亲叫了个犊火锅，吃得人满大汗。

我笑笑，故作夸张熘熘嘴，说啥都了。

她说：「看你还认识不。」

我环顾周遭，灯红酒绿，天空污浊得像幅褪的彩画。

她说：「靠啥，也不给打个电话。」

猛几，我才能说话来，我说：「当然联系了！」

然而乎意料，在停车场，陈瑶她妈突然提到了母亲。

但恕我直言，不说依旧火辣的夕，这稀粥般人来人往的，你这么一杵，实在有些愚蠢。

兴许听到了我内心的呼喊，陈瑶朝停车场方向走去。

我笑笑说：「阿姨好。」

电梯时，母亲问我去哪儿，我一把抓住行李箱，着说：「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蒸汽腾腾中，我脸涨得通红，连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把脸，简单拾掇了一下，母亲挎上包说：「走。」

大波叹：「连王磊、丘大立的碟也卖不去啦，没人听了，再没人听打了。」

饭间母亲问起乐队的事情，我说很好啊。

她说：「吃饭。」

就是这样。

没有办法，我只能在后面跟着。

然后陈瑶就手忙脚表演了一个大杀招——她站起来一连给我掇了几筷菜，荤素结合，瘦搭，方是方，圆是圆，红是红，绿是绿。

她仰着笑脸，接连在我背上来了两掌。

她也没说啥。

说不上为什么，那两汪湖平静得令人诧异，一瞬间我甚至后悔来了。

半晌，我鼻，又说：「你不回去，我哪儿放心啊。」

不知是不是陈瑶过于法泼，她妈显得有些落落寡。

我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笑了又笑。

老天在上，现在考虑这个未免过早吧，所以我摇了摇。

再次踏风雨世界时，母亲说：「年轻人要有自己的目标，不要老搞些七八糟的。」

撇开刚门时对宾馆装潢的一番评，我还真不记得她发表过什么宏论。

直到母亲叫我打，我才回过神来，她骂我整天呆呆脑是不是神经衰弱。

在校门的石狮旁，陈瑶停了下来。

我真的说靠。

她问：「你妈的评剧学校咋样了？」

她妈则笑笑说快吃，又环顾一周：「甭看店面不咋，这味还正宗。」

跟几年前比，她倒是一没变，虽说不至于一瞅

倒是他老从北京捡回了一书包的洋垃圾，多是４ＡＤ八十年件的唱片，能否欣赏得了另说，幸福满满是肯定的。

这个一袭黑裙的女人很少动筷，话也少得可怜。

她让我猜她是谁，可惜我没猜来。

我只好笑了笑。

我说：「也不知晚上还会不会下雨？」

下午到了饭，难得大波尽兴乃至要请客喝酒，陈瑶却说有事，一把给我拽走了。

我问怎么知我今天回来，母亲也不答，走在冷雨凄凄的步行街上时她才说：「你就不能让你贺老师省心啊。」

母亲问我这几天都啥了。

兴许这是抢过来的一顿饭吧。

饭人多，只好去了校 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