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出的物品放置地面。
“我把暖壶和洗漱用品放这了,用完搁屋里就行。”
“添麻烦了。”
虽说有诸多不可抗力因素,受落他人好意之余,心里难免不自在。
“哪里的话,我们这穷乡僻壤的,你别嫌弃就好。”她摆摆手说道。
“怎么会。”
“那我先去照顾老张,我就在隔壁屋,有事叫我。”燕姐攥拳捶打腰肌,如临大敌的模样说。
“好。”我说。
燕姐在皎白的积雪上留下一连串足迹,我目送她回到隔壁。
回屋后,我拉开两个口袋,除了少许潮湿,有股淡淡的甲醛味,这只有常年未经使用和崭新出厂的衣物才有的异味。想来这套被褥的上一位使用者距今已有不少日子,或者我即是第一位。当然,这种情况倒不是被服独有,书籍也好器具也好,相较之下尽管形态各异,多少会留下材质本身的味道。我时常固执地认为,这些气味代表了它们生命的延续,而在经年累月磨损下一点点荡然无存则代表它们彻底沦为无有生机的人工制品。这想法着实怪异的可以,区区工业品何来生命一说。归根结蒂,是我个人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
我为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感到遗憾,手中麻利地铺好被褥。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短暂停歇的雪花又开始捶打玻璃,风声渗透粘土和石英砂混制成的砖块,缓慢地在天花板流连往返。我辗转反侧,睡意油滑的如鳝鱼一样,在我身体周围游走,迟迟不与我相见。
睁开眼睛,四下漆黑无边,夜空中的光源在风雪遮蔽下透不出光亮。我感觉屋内聚集了世界上绝大部分黑色,以至于催生出某些异质的恐惧。暗忖世上果真有鬼魂幽灵之物的话,张叔这时就应该站在屋梁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我朝那里看去,如我想象中的恐怖景象没有出现,空无一物。
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理所当然的想。人死的确不能复生,我蜷缩身子,闭上眼睛,面对岑寂的缺口,等待困意袭来。
再次清醒时,大约是6、7点左右。我半欠身子,告别土炕。稍作调整,打开房门整个人靠在门槛上。天空泛着铁青色,雪止风息,一派清明的景致。
张洋披着大衣,叼着烟坐在院子里。
“昨个儿睡得咋样。”
“还行。”
“有烟吗?”我走到他身边问。
“你不是戒了吗?”张洋扔出一包玉溪,我接过烟。
“有火吗?”抽出一根,他用打火机帮忙点燃。吸了一口,我说,“总有憋不住的时候。”
院子农田侧边垒砌有一圈田埂,我蹲坐在田埂上一口一口地吸食香烟。半晌,开口说。
“我准备回乐清了。”
张洋早有预料,神态平静。
“票订了吗?”
“没有”
“买几点的票?”
“最好是中午。”
“这么急?”
“呆不住了。”各方面来说,事实就是如此。具体的原因,我一时半会说不清,也无法解释。
“吃过早饭我送你吧。”张洋掐灭烟头,没有多问。
万分感谢,我吞吐烟雾说道。
和张洋抽完烟回屋,燕姐恰巧为我们准备早饭。张洋与她说了原委,避免让她产生“因为招待不周导致我提前离开”这样荒唐的误会,我编了个莫须有的理由糊弄过去,索性没有生出其他事端。
早饭极为清淡,粥和咸鸡蛋。我习惯早上一般不往胃里塞东西,今天是个例外,往常紧绷的喉咙如今也软化许多,畅快淋漓地吃完两大碗米粥,一扫困顿之感。
临行前,我和燕姐道别。
“今后记得常回阜新。”燕姐站铁皮大门外。
“有机会一定。”这个机会到底是指什么时候,老实说自己都弄不清楚。大概是未来里都某一天吧,我想。
上车前,余光里我看见路灯下那堆积雪里闪过一个黄色的影子,我回头看去,老黄狗趴在积雪里,双目紧闭,无半点生机。
“走吧。”我关上车门说。
十月下旬说得上是少有的淡季,售票口处没耽误太长时间,车票揣进口袋,叫了一声蹲在台阶上抽烟的张洋。
“好了?”
“嗯,十点的票。到济南要转一次车。”
“那还得要一会儿。”张洋直视着车站广场中央耸立的银白色雕像。他说,“来一根?”
我没拒绝,戒烟这事儿一旦破戒,剩下的只能是破罐破摔。
“你一天几包烟?”我与张洋并排蹲在台阶上,时值寒冬腊月,我们俩冻的手脚直哆嗦,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多数情况下一包,两包的时候也有。”他说,“咋了?”
“没事,随便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