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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俗店的神崎小姐》(2)(7/7)

嘎吱作响。

「那就是不想说。」

我白嘴品尝黄瓜,除了蔬菜特有的甘甜缺些味道。

旋即,沾满大酱又尝了口,自觉咸度适中,和黄瓜本身的口味相得益彰。

张洋三俩口把黄瓜送入嘴中,腮帮子顿时鼓涨如拳。

咀嚼完毕,他颇为强硬地拿回酒瓶,燕姐没有阻拦。

毕竟回忆是件漫长乏味的工作,酒往往是最好的催化剂,它总能置换出准确的片段。

「不介意聊聊?」

我说。

「是想聊聊来着。」

张洋喝酒的速度很快,接连几口那碗灼热的白酒一股脑地全装进肚子里。

筷子头沾沾黄酱含在嘴里,「该从哪里说起?」

他这样问自己。

「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

「你离开阜新去了南方后说起?」

「最好不过。」

那之后的事我一概不知,的确该从那时聊起才对。

「打你随父母搬离阜新后,我进了市里重点高中。要说以我当时的成绩,想来毕业考个一本是不难的吧?」

他说。

「是不难的。」

我说。

「将来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的,有时越认为可以握在手心里的东西,往往越吞易熘走。」

张洋抽出根玉溪,狠吸一口。

他说,「高一下学期,大概是星期二下午晚自习,班主任将我叫到办公室。等我跑到办公室,班主任一脸无法启齿的表情。翻来复去说了半天,我才听隐约明白。她说‘刚刚医院打来电话,你父亲出车祸了。’,这话不难理解,当时我却脑子空白,硬是一个字都听不懂。活像是耳朵里被海水浸满,人声成了咕嘟咕嘟的气泡噪音,分毫入不了大脑里。那种情况下我被送回家中,接着又莫名其妙的坐在了医院抢救室门口。事到如今,我还是弄不清当时的情况,只记得写着「抢救室」

三个字的指示灯亮了一夜红光,我也在椅子上坐了一夜。」

烟雾从张洋鼻孔窜出,嘴里吸入。

「等到我彻底回过味儿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我爹已从抢救室转到普通病房,再次见到他时已经是个缠满绷带半句话说不出来的木乃伊,眼睛紧闭,呼吸均匀。仪器上起伏的蓝线,是他活着的证明。死了般活着。」

张洋眯起眼睛,边回忆边说,「这往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整个高中期间我一边照顾我爹一边打着零工,最终在高三上学期选择退学。成年以后,我考了驾照,贷款买了辆车做起出租,干到今天。」

「这样的日子,没有酒怎么过活?」

张洋把烟蒂扔在水泥地面,用脚踩灭。

燕姐撇撇嘴,没说什么。

「的确。」

我说。

张洋沉默了一会儿,说。

「坦率地讲,我爹瘫痪在床起,没再听过他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整日只有咿咿呀呀的呻吟,我快不记得他原本究竟是什么模样。我想,眼睁睁看着自己健壮的身体一天天干瘪下去,着实是件残忍的事情,任谁也无法平静。你知道吗?人越是死到临头,越想要活着。每次看到他那双渴求的眼睛,我总认为自己是个不孝的人。不仅是我没为他的死流过一滴眼泪,更因为我曾切实的思考过,是不是干脆把他捂死,或者装作不小心煤炭中毒。这想法跟谁都没法说,我爹不可能知道,我却认定他察觉到我的心思。当父亲的如何不了解自己的儿女?」

燕姐抿住嘴唇,扶着张洋手臂。

张洋倒完最后一滴牛二,拿着碗来回摇晃,端起放下几次。

「我爹生前的物品我只留下了照片,其他烧了个干净。不是一定要烧,好些物件拿去回收利用当然可以。我总觉得那些东西上或多或少残留莫可名状的东西,他生前历经折磨的灵魂也许还附在上面。我想为此前的生活做个了断,了断的不是关于他的记忆,是了断我这6年间的记忆。」

张洋面无表情地如此解释,他真这么想吗?至亲之人的离世何至于冷酷至此。

他必然不会无情到那种地步,倘若张洋果真那样,我绝无机会来到他家,更不可能因为大雪困在此处。

说到底,张洋恐怕自己都还没意识到张叔的离世,尽管肉体与精神早已消失在此间世界。

脑芯中某条神经仍旧停留在时间轴的反方向。

灵魂割成两份,一方向前,一方留在原地。

张洋便是如此,他的过去凝视着现在,并将永远持续。

我约略理解张洋的感受,不只是一部分的感同身受,是连我自己都吃惊的程度。

「赔偿给了多少?」

我深呼吸一口气,试图转换话题。

「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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