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兴祖此时正趴在桌上号啕大哭。

顾成当然不是说这是什么读书人的手笔，却也有几分军中刀笔吏的模样了。

至于顾兴祖……他虽年纪也是老大不小了，可平时在京城也没什么人敢教，能歪歪斜斜地写一封书信，就不指望不错字，文词不通了。

“孙儿啊，这是什么？”

顾成手着腰间的刀柄，龇牙裂目地：“哪一个狗东西，瞎了睛，惹了俺便罢，欺俺孙儿，就算俺这几斤老骨不要了，也要拼到底。”

顾成听罢，也老泪纵横，跨前一步，大呼：“我的亲亲，我的乖乖，我的命。”

顾兴祖：“阿爷，现在便去，先去寻张安世。”

顾成本是哭得心肺都要来，这时一听，里猛地跃过了杀机，犹如利刃鞘一般，浑锋芒毕。

记录下来的，都是一些文章，最要的是，这些文章居然都很通顺。

他手指着，却是顾兴祖的功课。

顾成此时居然对孙的话充耳不闻，几个大步，坐到了书桌前。

这辈极有可能在贵州终老，而这个孙，却是见一面少一面。

此时，顾兴祖心急地促：“阿爷，再不打，那张安世就肯定要逃了。”

可现在……距离上一封书信，才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而已。

顾兴祖说的可怜，而顾成却惊讶地继续手指着一个文章：“你怎还晓得在文章里用典？”

谁不晓得侯爷在这世上孤苦无依，只有这么个孙儿。连顾兴祖都敢欺负，今日若是不给他们一颜瞧瞧，便没脸见人了。

他兴冲冲的样，一个多月的委屈，此时全释放来。

顾成一听，心要化了，脚步更急，便在顾兴祖的卧房见了自己的孙儿。

“阿爷，阿爷……”

在这房外，几个亲信的亲兵听了，也是龇牙咧嘴，同仇敌忾的样。

他们要将腰间的佩刀半拉来，雪亮的刀便一截，寒芒闪闪。

上……确实写着许多字。

他一镇远侯府，心里激动到了极，此时他全披挂，一戎装，着腰间的刀柄，疾步登堂室，不理会迎接他的仆，里却不断唤：“阿孙，阿孙……”

“啥，是谁，是哪个不开的？”

这功课堆积得像小山一样。

自己的孙儿什么平，他自己是晓得的，和他爹一个样……属于不太喜读书的，每年自己都会和顾兴祖通几封书信，当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顾成修的书信比较多。

说着，顾兴祖就抹起了泪：“他们打俺，打俺的时候，还垫书，说看不伤来，还俺的手心……还给俺脖上挂许多火药，说要将俺炸上天……呜呜……阿爷，俺在京里，过的不是人的日啊！”

顾兴祖依旧愤愤不平地：“是啊，他们俺写的。”

顾成眸微张，大惊：“这是你写的？”

顾兴祖哭得更厉害：“阿爷，有人欺负俺，有人天天打俺。”

顾兴祖顿时大喜，脸上满是泪痕，却咧嘴笑了。

顾成然大怒，破大骂：“谁欺负俺孙儿也不成，走，找他们去。”

他一生从戎之人，现在竟有模有样的，捡起了这一张张‘功课’。

随即，顾成的目光忽明忽暗起来。

对照从前的书信，顾成当然晓得，自己这孙儿……

顾兴祖躯一震，忍不住放下了腰间的刀柄，捋着胡须，饶有兴趣地凑上去。

顾兴祖正兴冲冲的，要拉扯着顾成去寻仇。

说着，一把将顾兴祖抱了起来，爷孙两个，来了个抱痛哭。

这个孙儿的信，大抵能写明白大致的意思，顾成就很满足。

“是张安世，是朱勇，还有……”

他挣脱着从顾兴祖的怀里下来，：“阿爷，俺晓得他们住哪里，俺带阿爷去。”

却猛地发现自己的阿爷好像一个铁塔一样，怎么拉也动弹不得了。

孙儿的字……竟开始有模有样了。

功课？

顾成正待要随顾兴祖去。

转之间，突然定住。

顾成的目光正落在书桌面上，躯依旧纹丝不动，随即：“孙儿，这……这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这字迹……居然还算端正……

顾成不喜自己的孙儿让别人代笔，在他看来，自己孙儿的字再差，再如何词不达意，他也满足，每当看到书信，他脑里就能浮现孙儿端正坐在书桌前给他修书的场景，便忍不住潸然泪下。

顾兴祖嫌弃地看着那堆小山，委屈地：“阿爷，这就是他们要俺写的，说是不写，就要将俺炸飞了，阿爷，俺当时害怕极了。”

等到了后，远远传哭声。

顾成只恨不得将顾兴祖自己的骨血里，激动得放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