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阮元和江彩也都是一惊，钱大昕看江彩有，站立困难，忙示意行馆下人，给江彩找来椅，让她坐下了。这才缓缓说：“伯元，夫人，你们可曾想过，若应试举，真的取中士，就是朝廷命官了。朝廷是需要民如，关心生民疾苦的父母官，还是不顾百姓死活，只知肆意盘剥，得府库充盈，便自诩大功一件的那所谓‘能吏’？哈哈，‘能吏’这个词，国朝用的，也不少了。可只要让府库充盈，国家钱粮不缺，便是能吏吗？伯元，你读过《魏书》，应知长尺大斗为何，读过《宋史》，也应知‘丰亨豫大’是何意。百姓得五斗粮，他用大斗来称，便只够四斗，百姓无奈，只好多一斗，才能完税，以此得府库充盈。朝廷不知其中因由，便称

民，他们平日衣衫褴褛，每日能得一餐，便已大为不易，更不要谈安居之所，世代永业了。这些真正的穷困之人，你这二十余年，只怕也没见过几个吧？你上不知皇上为人，下不知百姓困顿，却说这上报皇恩，下安黎庶之语，你要如何去报皇恩，报什么恩？又要如何去安黎庶？你有办法吗？我知你书本之上，也可以寻得这番字句，可你也要记住，‘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阮元：“不瞒先生，学生近年应举，对于通一事，实在想的不多。”

说算学，阮元倒是确有些兴趣，：“若论算学，学生家里有家祖留下的算经，学生年少之时，曾遍览其中三统四分、小椭圆之法，只是……”想到这里，忽然想到，他于《五经》之中，最为擅长之学乃是《礼记》。又为了通《礼记》，三礼中另两《周礼》、《仪礼》也时常研读。而《周礼》之中，最后的《考工记》分，多涉舟车营造之法，正与算学相通。

阮元听了钱大昕这番话，自是心悦诚服，忙答：“先生教训得是。”

钱大昕：“你未经尝试，故而不知，下若说著书，哪一个后学不得先遍观经籍，尽集天下至论，才能推陈新？似前朝有些俗儒那般言无据，张便来的法，本朝已是行不通了。所以呢，你著书之时，也必然要重新温习毕生所学，你遍观经籍之时，也自可将相关掌故，一一会贯通。其实对于会试，大有好。只是老夫不知，伯元，你经史兼通，确实不错，可是否有专之呢？”

二人正谈笑间，江彩也已到了厅里，看钱大昕坐在上首，她虽已有将近八个月，也连忙行礼：“见过钱先生了，伯元的事，我刚才已听人说了，也是我的不对，生了这几个月病，竟耽误了伯元科考之事。”

钱大昕忙示意江彩起来，：“夫人有在，就无需多礼了。夫人若这样想，就是夫人想偏了。其实这届会试，中式者不过一百三十七人，便是我那好友孙渊如，场之后，也不敢说此科必中。伯元中与不中，都是常事，何必如此烦恼？更何况，夫人不适，伯元悉心照看于你，不是真正的君作风吗？若是伯元看你病痛缠，却不不顾，只顾着自己考试。哼哼，说不定下，老夫已没有他这个朋友了！”

钱大昕笑：“妙极、妙极！伯元，你初茅庐，自不必想着通经之事，若能于一二细微之，阐发大义，便也足够了。这《考工记》一篇，虽然江慎修、东原诸公也自有议论，可终是博而不。伯元若能于此篇，想自成一家，却要比他人容易得多呢！”

钱大昕想想，又：“伯元，那除了经史之外，你可另有所长？譬如……算学如何，老夫在翰林时，也曾多年致力算学，不论梅氏学，还是欧罗的弧三角测量之法，老夫都有些底呢。”所谓梅氏学，指的是清初算学大家梅文鼎的相关学问。

阮元笑：“先生既然觉得，内阁中书都会耽误会试，那为何著书立说之事，先生还要再提呢？”

钱大昕见他神歉疚，也知他多读圣贤之书，心中总是有心怀万民之意，下虽是未经实事，可有了这番初心，日后想是不会永远纸上谈兵下去。便：“伯元，你年纪尚轻，可能这样问你，是我问的早了。下回想起来，我二十四岁之时，也不免有些书生意气，想着多读书史，便能济世救民，我又怎能求与你？之前和你说起内阁中书一事，你可以想想。二云那日所说，著书立说之事，或许你也可以考虑一番。”

想到这里，渐渐有了主意，便向钱大昕：“先生，学生记得，《周礼》之中，于《考工记》一篇的先儒，似乎不多。学生下学问，不足以通一经，但若只为这一篇些注解，倒还应对得来，不知先生有何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