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到了什么是官家对自己的信任，但他也同时觉到隐隐有一等的危机。

什么是伴君如伴虎，随着官家权位日益稳固，近来又有如吕惠卿，曾布等人侍从左右，渐渐有了自己的决策团队，连王安石的依赖程度都已不如从前。

章越记得官家初登皇位时，对方的气场还未如此，还非常的稚。王陶常常摆起当初皇老师的架教训官家呢。

说白了，搞政治又不是量力学，不能一下东，一下西，必须有一个连续在里面。

章越一愣心想，官家这话的意思是让自己也求外任吗？是了，官家之前就有

但是如今，登基的第四个年……

那么事到如今，自己也当寻求外任了。

……

章越：“陛下圣明天纵，早就独运在心，臣不过略为补益吧！”

官家听到这里：“章卿的意思是让朕循序渐，徐徐图之？”

没办法，在先帝面前，章越是有恩于人家，但如今反而有些吃人嘴短。

官家的这一动怒，也让章越从参谋顾问这等份离，重新回到了君臣关系中来。

章越：“陛下所言极是，臣亦是以为然。但变也有急变与缓变，疾风骤雨是变，日拱一卒也是变，士庶认识到朝廷用心天下的苦心也需潜移默化，同时人心之事用急易反。”

官家：“难矣，所以说朕要变这法，此俗也要顾及么？”

“陛下，臣知罪！”

官家对章越：“章卿，今已非当初，此番话朕早就听厌，还记得当初王安石初拜翰林学士，卿所言足，足兵，足信以治国安，但朕如今所为的，不正是以变法，求富国兵吗？那变了又如何？”

“陛下，臣料想肯定是有官员这么劝陛下，如今正值变法之际，需要朝纲独断，封驳之制虽是好典章，但却害了陛下的威福，必须收回去。等日后制度已成，法威已立，如此再设知制诰，恢复封驳的制度。”

皇帝也是一般。

官家闻言脸一白。

换成人也是一样，比如百战老兵的杀气，久居上位者时那一瞬间的情绪。

章越从官家的动怒上看到的不是皇帝的威严如何……而是看到其他大臣对皇权畏惧与攀附的折。

官家眉已皱起。

章越见官家怒收止，仍谨慎地：“是，法应当变，但变之当如藕一般，一段接着一段，好似雨于无声。”

官家于殿中踱步片刻思索了一番，最后对章越：“好，朕便从善如了，不再授李定御史之职。”

换句话说，女神的不可攀还不都是狗们给惯的……

章越大喜，没料到苏颂，宋求，李大临三人罢官都办不到的事，都给自己办下来了。

官家怒气稍稍敛去，但章越却：“臣冒死谏，陛下所要若是一名不行使封驳之权的知制诰，那倒不如罢之不设。但陛下若因宋求，苏颂，李大临累格任命而罢之，臣以为……以为此实为因噎废！”

官家笑了笑：“你这番话不要提了，不过陈襄任知制诰，朕还需考量考量，朕看他外任陕西之意甚，章卿你于自己是何打算？”

正如你不能直观地理解皇威，但可以从其他人的态度中刻理解什么是皇威。

“陛下虽听其意，但未必从其论，故而命臣的老师为知制诰，是因制度之事废其易，守其则难也。”

章越则：“若无俗，仅凭仁宗皇帝的一条遗命，陛下又怎有今日呢？”

“知制诰封驳词之事，从仁宗皇帝到如今已是几十年了，天下官员士庶皆以为是好典章，但如今骤因三舍人之事罢之，一时之间人心难以理解，过刚则断，过勐则折。这并非是治理天下的良法！”

来有等本能，譬如有人看到近在迟尺的老虎，吓得走不动，这是人本能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