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就这一桌席面，明朝的盘，清朝的碗，都是他这些日凑上的官窑。

说起来，比早上他要把“福”字儿倒过来贴更丢人的是。

“得了得了，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你自己的东西，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懒得你。大过年的，咱俩都别找不痛快了。”

这些东西要照年份加起来，差不多就得有三千年呢。

“人总不能当件的隶不是？我要真心守护这些东西一辈，最后再便宜了别人。那我才觉得自己冤枉呢。”

这样的酒喝下肚儿，能不显得尤为醇香吗？

宁卫民却嗤笑一声，连连摆手。

所以这宁卫民立刻不好意思了，摸着后脑勺笑了一阵。

就在刚才，他曾经要用个蝴蝶百果的粉彩大碗装溜来着。

（注：京城的榅桲并不是百科里能查到的榅桲。百科里记载的上的榅桲，因香味清远，又名香楂，香果，木梨。至于老京城人所说的能够成饯的‘榅桲’，其实是阿尔泰山楂。因为颜金黄，又叫黄果山楂。而“榅桲”的发音，其实是来自于是满语“酸酸甜甜”的音译，最早称“温普”或“温朴”，后被人讹传成榅桲。当今许多人不知，网络文章几乎全是谬误。更有甚者还有把京城的榅桲与虎拉车、香槟混淆的，不可不知。）

康术德当然不听了，也摆手。

“其实你不明白并不要，反正我把话搁这儿了。早早晚晚有一天，你会懂得该当怎么对待这些。还是那句话，只有你里不光是钱了，才能成事。”

用来装酒的酒壶是最次的件了，那还是同治年的呢。

颜越艳丽，毒就越重。

想想看，这样的一顿饭吃胃里，能不沾染上文化味儿吗？

甚至都别说吃了，光看在里都是一让宁卫民心生成就的享受。

跟自己着砒霜面儿也没什么区别了。

跟着又一撇嘴。

好嘛，最后这话算是到宁卫民要害上了。

“你这臭小，可真是能瞎折腾的。这什么馊主意啊，就跟暴发似的。玩意回来就烧包了？万一真打个件，我看你心疼不心疼？”

一个是新买的袋，一个是个到手不久铜手炉，这两天刚刚给来了，油亮油亮的。

这不，临开席前，老爷又挤兑上自己徒弟了。

“我心疼什么啊，这些东西造来不就是让人用的？总不能我买回来，就跟祖宗似的供着它们啊，也该这些件为我服务服务了。”

不过这毕竟是他自己的别心裁，康术德就有不大看得上他这创意。

用这玩意盛菜，那是嫌小命儿活得长啊。

“至于现在，我就劝你一样儿啊。只要你别乐极生悲，今后再惦记用粉彩当菜盘儿就行……”

这就是他大年三十给康术德的一份礼。

敢情今儿他净冒傻气了。

“其实您才是抠缩呢，就知成天抱着您的宝贝碗瞅，再瞅它不也是个碗嘛。我就不明白了，您就用它吃一回饭又怎么了？那味绝对不一样，也算您当过一回枢府的领导了。非跟地主老财似的，天天供在脑袋上，有意思吗？”

为了避免尴尬，便赶献宝似的屋，给拿两件东西来了。

结果让康术德给拦了，老爷告诉他，这粉彩的颜可有铅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