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这一老一少借着一桌稍显简陋的拜师宴聊了多半宿的己话。

他连连说老爷教训的是。

即便是脸厚如斯的宁卫民，这面也觉着跟火烧似的。

宁卫民真服，发自内心的服。

“这就叫人以类聚，以群分。如果你只满足于小打小闹，混个温饱，也罢了，算我没说。可你要想日后往社会上走，折腾儿彩儿来。就必须好好说话，变得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毫无疑问，这些又是直戳肺的话。

“懂什么叫明外，过犹不及吗？老实人是不会愿意和你打的。人家担心自己吃亏。那别人都绕着你走，你还鼓捣什么生意啊？”

他的前世，并没人教过他应该怎么说话。

他喝了宁卫民刚才给满上的酒，又吃了宁卫民给布在碗里的菜，之后满意地胡着嘴说。

什么叫孺可教啊？

宁卫民也是大快朵颐，没少跟着长见识啊。

康术德很喜宁卫民这劲儿，于是也乐呵呵的端起了酒杯。

康术德是吃饱喝足，谈兴空前厚。

结果吃它这的都是平老百姓，或是初行里的儿。

所以被训得丧眉耷的他，当场仍举起了酒杯，诚心诚意的又谢了师父一次。

并以郑重其事的向师父再三保证，自己是绝对不会再犯了。

因此对这样的训诫没半反，简直是虚心极了。

“其次，你说话太调侃，俏话儿一类零碎太多。日常聊聊天儿好，但谈正事儿就显得你心儿多，轻佻。”

“好，你小这态度是真对我心路。”

要不是老爷光卓著，把他的病给戳了个底儿掉。

“所以你要我徒弟，就得记住前人的惨痛教训，永远不许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否则，你也甭说是我徒弟了，我都没脸认你。”

心大意的疏忽，全完！即使再捶顿足、追悔莫及也没用啊。”

至于去看什么《归心似箭》的电影，宁卫民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应该说，这些话是宁卫民从未想过的。

“……再说你的举止，一样的理……”

“真正的京城话，其实是京白，也叫官话。那是一京腔京韵，端正大方的国语。不见得非得咬文嚼字，就是成语典故。但也绝不该带有贫气、痞气和油气。”

不过他仔细一琢磨，好像又是这么回事。

“再跟你说个事儿啊，可能更不受听，那你也得听着。就是你的言行举止有病，得改。”

他本以为那是自己行尚欠，大客、老客还需要时间和运气去积累。

“你这就叫，聪明外者德薄，词华太盛者福浅啊。”

总之，师徒二人的心越聊越近。

营业额也始终都比不了旁边几个看着买卖冷清不少的商家。

他能受到康术德的良苦用心。

“常言，手不扶碗穷一世，抖耸肩霉三代啊。你就这么自在下去，这辈也不会结到什么贵人的，都得被你自己给抖跑了不可。”

说白了，他是当局者迷。

“你小，平日逮哪儿靠哪儿，坐着就跷二郎，没事还打哆嗦。对不对？看着自在舒服，可一样惹人烦啊。”

还有几个一瓶不满，半瓶咣当的主儿能被他唬住。

康术德的话，可还没完呢，哪怕在宁卫民沉思的时候，也依然在继续。

这会儿琢磨琢磨，不好还真就被他自己的病给局限住了……

“总之，别人和你初次见面，是不会清楚你里的瓤儿到底是怎么样的。所以你外在带给别人的受就非常重要。你必须得装得像那么回事，才能让人觉得你靠得住，愿意和你打。”

“首先，你说话市井腔调太重，是标准的京油味儿，难登大雅之堂。过去，只有太监才这么说话。那些真正有份的人，一听就厌恶、麻。你这么一开，就暴了你于社会底层。”

可也得说，这些话对他堪称醍醐啊。

“老爷，谢谢您。您的话，我都记住了。这杯不敢说是敬您的，就算徒弟认罚吧。我再一个，您随意。从今往后还请您继续直言不讳的教我。”

宁卫民此刻就的好。

但他的际圈里，真没几个上档次的人。

对他以后的路，有着莫大的好。

如此，康术德觉着自己的吐沫没白费，也就愿意再提几句。

由于受电视剧的影响，他误以为吃收藏这碗饭，越是嘴大忽悠，装京大爷的范儿来，才越好。

他又上哪儿明白去呢？

以至于后来他由行商改坐商，在邮币卡市场里终于有了自己的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