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斯野眸微顿，从车窗外烟雨蒙蒙的光景中收回视线，看到屏幕上挂着时柚的微信。

可事实证明，段斯野并没有。

时柚发来信息。

吃个柚：【才睡醒，刚看到你消息】

不止如此, 段斯野几乎每半年就会来疗养院一次, 一方面是钱, 一方面是看看老爷有没有被待。

段斯野低眸，指尖在屏幕上踟蹰了会儿。

开始曹月澜还季度给疗养院打钱，但没多久, 就完全不了。

曹老爷是前些年被送养老院的，只不过不是这家，而是条件很一般的别家。

曹家自打家中落，几个儿女自顾不暇, 曹家这位患上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就于无人看的状态。

那时段斯野还未回国, 专心打理在国外和几个伙伴一起拼杀来的事业，国内这边也一直让人盯着, 其中就包括曹家这位老人。

或许是今天这场雨格外仗势欺人，让他心情低迷，又或者是来见曹老爷这件事，让他想起很多不愿想起的曾经。

后来就是他十几岁时，把曹月澜的那包旧衣服，扔到曹家别墅门放了把目中无人的火。

唯一赡养他的，反倒是这个最不亲厚的外孙。

段斯野车刚开下山车，雨势忽然大了起来，瓢泼大雨似将整个城市湮灭，前行的路也变得混沌不清。

那会儿曹家上下都没想过，未来的某天，曹家会闹到家破人离的后果，当年在商界叱咤风云的曹老爷，最终也落得狼狈收场。

段斯野眉心微蹙。

车窗外雨帘渐渐变得稀薄，雨势也稍收了几分。

吃个柚：【去哪儿？】

视线落在这三个字上几秒，有那么一瞬间，段斯野几乎要算了。

这家疗养院是北城最好也最贵的一家, 服务不必说, 地段幽静空气清新, 非常适合无法自理的有钱老人。

有短促的烦躁淌过心间，但又转瞬变成一让人抗拒不了的期艾。

毕竟是严重的老年痴呆, 丧失自理能力大小便失禁，就算再好的疗养院，也难保拿着低工资的护工不耐烦。

但最多，段斯野也只到这里。

这个云蔽日的上午，段斯野照例在病房外看了曹老爷，随后又和医生简短地聊了几句，了解到情况后，就动离开。

回过神时，那句话便已经莫名其妙地发了去——【下雨了，没带伞，你来接我】

嗣们大难临各自飞。

不想天公不作。

段斯野敛着长眸，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机屏幕。

不想屏幕刚熄灭，时柚就再度发来信息：【你能稍等我一会儿吗，我还没收拾】

院方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 没想到的是，段斯野得知情况后, 不仅没有推卸责任, 为老人结清欠款后，还给老人换了家条件最好的疗养院。

曹老爷气得喊了两声逆，被火光呛得直咳，被保姆扶了回去。

后来这家疗养院也不知怎么，辗转联系到段斯野。

也从来都是在玻璃窗外远远看上一，看着狼狈的曹老爷毫无自尊地苟且活着，却未曾有过真正的沟通。

段斯野印象中最刻的两次，一次是六岁时，曹穗然带着他回娘家吃饭，饭桌上坐在主位的曹老爷面容冷肃，问他的“斯野”是哪两个字。

发完，那边沉寂半晌。

手机在外兜里震了震。

就比如曹家那位老爷。

哪怕只是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睛，那团糟的心情，似乎也能稍微平静一。

究其本，曹老爷和段斯野几乎没有祖孙情谊。

或因如此，曹月澜才有了一丝希望，觉得段斯野似乎还有人情味，说不定能帮帮自己。

对曹老爷的义务，也只是看在曹穗然的面。

鬼使神差地，想和她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