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惴惴更甚。身上衣裳又重又黏,他蜷曲身体试图脱去那浸红了的素鞋,却因牵扯到伤口不停吸气。
忽然脚被人捉住了。
他一激灵,才发觉叶英不知何时凑过来的,凌乱的发丝掩住眼底神色,只捧起那伤足,极其小心专注地将粘连血肉的鞋袜解去。裴元整个人呆滞住,被控制的腿不自觉地微微使力往回收,钳住脚背的力度瞬间一紧,叶英的语气不容拒绝:“我看看。”
“不用……我没事。”
他心跳快得有点慌,眼睛只顾盯着叶英额角湿亮鲜艳的梅印,估摸着再这么下去脸也得是这个颜色。大夫急着还要缩脚,这下那手直接捏住小腿肚一拉,反叫他正正踏在了叶英胸口上。裴元的脸色简直就像踩上了火板,更是挣扎着要躲,却给对方握着脚踝拖了过去,两条腿被直接分开对着人萁踞而坐。
“别动!!!”
他瞬间定住。
刚那声吼震得他头皮还微微发麻,叶英语气少有的不耐烦,强硬地将那只脚固定在怀里。可裴元看他掌心的伤口明明也被海水泡得发白,亦是担忧,等他差不多包扎好便犹疑着推了推对方肩头:“方才你的眼睛……”
啪地一下,他的手却被打开。
叶英猛然转开脑袋,亦没看到大夫不可置信地双目圆睁,脸上带了薄怒,顿时就来抓他肩膀:“别藏了!你那眼睛我早发觉有问题……你……”
裴元掰过叶英的脸,彻底怔住。
凡目暴痒、暴肿、暴红、暴痛、畏风、畏日,不敢开视,红筋自上而下者,太阳经受风也。或畏风畏明之甚,见风日则痛如针刺,或泪下如滚汤者,此风而兼热也。目不涩不畏风,惟怕火畏日,眵多硬结,泪下如汤,红肿干痛不休者,热也。
可黑瞳晕染混融,外如蒙红翳,不见血丝目珠之分。这种病症他行医十余载闻所未闻。
一股寒意慢慢攀上背脊,抚在叶英颊边的手极轻地僵滞了下,只看到烈焰熔岩覆尽这双眼往日默默的柔情。裴元倒抽口冷气,身子往后倾时跌在了甲板上,叶英缓缓站了起来,赤红的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果然,又是你。”
裴元慌乱蹭着双腿倒退了好几尺,突然闻到刺鼻的铁锈味,却发现有血迹延伸入海,发现船另一面的桅杆挂着具白色人型。
是青女的尸体。
她的身体背后被兵器直接贯穿,鲜血染红了大半身衣裳。裴元跌撞着冲过去,那刀伤在他靠近后看得更清楚,一团恨火无法遏制的涌上胸膛,怒吼撕裂喉咙:
“方宇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