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来兴师问罪的几位文官老爷，姚千自然连个火门都拿不来。

……

岳知县松一气。

松江虽是府，崇明虽是县，但崇明与松江并无隶属关系，你一个松江的六品通判，有什么资格我崇明闹倭寇还是闹细。

换条件是，崇明县上奏，北岛千所的军，由驻地最近的镇江副总兵戚金委派南岛的郑家营，接。

姚千明白，尚未拿到这批军火的分的岳、杨二人，此际保位、保命最要，绝对不会再与自己继续穿一条。

姚千黔驴技穷，星夜遣送嫡逃后，终于服。

一个多月前的晌午，松江府那个东林派的黄尊素带着公差来到崇明县衙时，看艳情小说正看在兴上的岳知县，还对他翻白。

松江、崇明两地将案上呈苏州兵备，姚千困兽犹斗，咬定合机铳被几个喜赌钱的军偷运去卖，落在了江里，自己更是从不认识什么山东商贾。

不但不介意，简直还要再次谢母老虎。

戚金和郑海珠已带着随从们在烈日中等着，岳知县忙一边着汗，一边快步上前，惺惺告罪：“海淹了一段路，本官来晚了，啊呀呀这真是。”

岳知县和杨县丞不动声地彼此看一，心里都明白，这回姓郑的虽然折损了吴德，但说一句因祸得福也不为过。

那素来有恃无恐的姚千，通过朝中关系和岳知县的助力，从郑海珠这里抢买到首批军火，哪里捂得住，转手就让扮作商贾的佟家从私港装上船。

苏州兵备琢磨着，太指日即可登临正统，站东林派，比站方从哲和姚宗文稳妥得多，遂对着姚千这个姚家关系将脸一抹，勒令他要么找第二个姓黄的有辽东海船的山东作证，要么认罪。

此刻，众人到千所廨房内。

杨县丞也合上司，嗔怪郑海珠：“夫人怎地不先引着戚总兵去。”

翌日近午时分，崇明北岛，姚港附近的千所公廨前。

郑海珠冲他笑笑，望向岳知县：“不是我的兵营卫所，县尊未到，我怎敢？”

若是前几个月，岳知县心里早已不知用本地话骂了多少遍“拆那娘”，但今日，无论姓郑的母老虎怎么气不顺服，他都不会介意。

戚金啜一酸梅汤，淡淡开腔：“岳知县，朝廷历来的规矩，军是军，营兵是营兵，老夫打了一辈仗，下得来，还是要守朝廷的规矩。我看这么着，你们以一县父母官的气，给应天巡抚上奏，就说，既然苏松一代卫所林立，崇明又有营兵，北岛这个卫所，不如转为民，田亩产还能作为崇明的税赋。其间青壮，可由南岛郑家营酌情招为营兵。”

这个方案短期来讲，对他不仅没什么损失，还能扩大县里的收成。长远来看，姓郑的会不会拥兵坐大，成了辽东那些军将，咳，一个娘们儿，不至于，不至于。

与此同时，卫所里那些久被姚千欺压的军，亦纷纷举告，姚千今岁得了不少人参貂。

母老虎的山，这不，又多了一个。

唐婆亦蔼然对沈廷扬：“沈公你去吧，祠堂匾额的刻字，目下的几个足够。”

待到郑海珠毫不掩饰气汹汹的架势，质问自己的合机铳是不是被姚千卖给那几个自称姓黄的山东商贾时，恰有安济远那边来报，守卫被杀死，院里关着的几个人都跑了，岳知县和杨县丞才陡然意识到，大事不好。

尚未坐定，沈家的冰镇酸梅汤，已送了来。沈廷扬恭敬地带着几个清伶俐的家中小厮伺候，千所原本几个老弱杂役，则呆愣地立在院里。

岳知县和杨县丞分别从轿上走下来。

郑海珠在此间，没有选择举告岳、杨二人拿了姚千的好。

不想没过多久，崇明沈家的沙船漕帮，来指认，自家的沙船在太仓附近与一艘辽东来的海船碰撞，挂着姚字旗的卫所军船从左近赶来，行弹压沈家，姚千的属下称辽船主人恰是“黄老板”，且船上装着黄梨家。

如今，京中弹劾姚宗文的奏章犹似雪片般，因王皇后四月已薨逝，圣上看大行在即，郑贵妃着圣上封自己为皇后，首辅方从哲授意爪牙姚宗文挑此事，东林派自然盯着姚宗文架。

正副两只老狐狸，不必串词，就双双否认知晓姚千把合机铳到卖给了女真探，且正义凛然地邀请黄尊素同往北岛，检合机铳数目，同为朝廷命官，彼此作个见证。

岳知县遂微微一笑，将汗津津泛着油光的胖脸转向郑海珠，声情并茂：“夫人对朝廷忠心耿耿，崇明有夫人的营兵健儿们驻守，自是海岛百姓的幸事！”